第72章 窗外事

人走茶凉，她这才款款踱步至窗边，凝望着方才那人离去的方向。素手抬起，仿佛想抓住些什么，却终究只握住了虚空，徒留一丝怅然。

白婧小心翼翼地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进房间，略带责备地说道：“小姐，怎么又站在窗边吹风？前些日子才着了凉，今天又落了水，就算入了夏，也要仔细着自己的身子才是。”

宋饴琼将眉宇间那抹不易察觉的忧虑轻轻抹去，淡淡道：“屋里有些闷，透透气罢了。”

用过晚饭，宋饴琼便早早歇下，直到次日下午，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府中的平静。有人禀报，说是有一位年轻女子，指名道姓要拜访她这位表小姐。

宋饴琼满脸狐疑，再次确认道：“拜访我？你可听清楚了？”

门房恭敬地回答：“回小姐，千真万确。那位姑娘指明要见的是表小姐您。”

宋饴琼心中更是疑惑，一边随着门房向外走去，一边低声问身边的白婧：“你说会是谁呢？”

自从寄居在镇国公府后，昔日的玩伴们便都断了联系。如今，会有人指名道姓地拜访，除了宝珠郡主偶尔会差人送些东西来，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来找自己。

白婧也是一头雾水，轻轻摇了摇头。

主仆二人一路来到大门处，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映入眼帘。

白婧顿时警惕起来，语气不善地质问道：“赵姑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赵絮絮脸色惨白，神情惶恐不安，比昨天落水时还要难看几分。一见到宋饴琼，她便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猛地跪倒在地，哭着哀求道：“宋小姐，求求你，救救我们赵家吧！”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宋饴琼大吃一惊，回过神后，她连忙示意白婧将人扶起。

“赵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镇国公府坐落于京城最繁华的地段，门外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赵絮絮的这一跪，无疑引来了无数好奇的目光，将她们围得水泄不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跪，这对于一个闺阁女子来说，是极其难堪的事情。

不过是推了自己下水而已，就算要道歉，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吧？

见赵絮絮只是一个劲儿地哭泣，却始终不肯开口，宋饴琼便冷淡地说道：“赵姑娘，昨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况且你也落了一次水，算起来你我之间也算是扯平了，你还是回去吧。”

说完，宋饴琼便转身要回府，却被赵絮絮一把抓住了手腕。

“宋姑娘，昨天的事情确实是我的错，但我今天来，是真的有事相求。”

宋饴琼更加疑惑了，再次问道：“求我？你有什么事情要求我？”

“对，求你。”赵絮絮声泪俱下地说道：“宋姑娘，我们能不能进去说？这里人多眼杂。”

方才赵絮絮在门外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如果只是为了单纯的道歉，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想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是，这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宋饴琼和白婧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将赵絮絮带进了待客的大厅。

赵絮絮一进门，便再次跪倒在地，哭喊道：“宋小姐，求求你，求求你们镇国公府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赵家吧！”

“昨天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一时糊涂才将你推下水，可这都是我的一己之私，与赵家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千万不要牵连到赵家啊！”

宋饴琼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白婧在一旁劝慰道：“赵姑娘，你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别着急。”

原来，赵家今日在朝堂之上遭到了弹劾，多年前贪污受贿的旧事被人翻了出来，引来朝中官员的一致抨击。

赵大人因此被革职查办，勒令在家反省。回到家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时，赵絮絮的姨娘跑来向赵大人哭诉，说顾彦辉如何仗势欺人，将赵絮絮推下水，害得赵家颜面尽失。

赵大人听后，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的关键所在。他仔细询问了昨日发生的事情，顿时勃然大怒。他认为，赵絮絮昨天得罪了人，今天自己就出了事，这十有八九是镇国公府在背后搞鬼。

赵絮絮一边哭诉，一边回忆着父亲在她耳边回响的怒吼：“你也不看看那宋饴琼寄居的是什么地方？你也不想想那顾彦辉在外名声如何！你得罪谁不好，偏偏要去得罪他们？”

“还不快去镇国公府请罪！如果他们不肯原谅你，你就别想再踏进家门一步！”

赵絮絮紧紧地抓着宋饴琼的手，哭得梨花带雨：“宋姑娘，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吧！”

宋饴琼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缓缓起身，神情淡漠地说道：“赵姑娘，赵大人遭遇这样的事情，我深表同情。但是，赵大人真的贪污了吗？”

赵絮絮支支吾吾，眼神闪烁，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宋饴琼的脸色更加冷淡了，“镇国公的品阶虽然比你父亲高一些，可是他常年驻守边疆，不在京中。府里真正主事的只有镇国公夫人，可她常年深居简出，很少露面。剩下的人，就只有顾世子了。”

“世子只是一个空有头衔的闲散之人，尚未袭爵，又怎么可能左右一个朝廷重臣在朝堂上的去留？”

“赵姑娘，你还是回去吧。”

“如果你的父亲真的做了那些事情，那么今日之祸，便是他罪有应得，怨不得任何人。”

“可是……”赵絮絮泪眼婆娑，神情绝望，“如果不是你，又会是谁呢？”

宋饴琼后退一步，拉开了与赵絮絮的距离，语气坚定地说道：“赵姑娘，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件事只与你父亲所做的事情有关，与其他任何人都毫无瓜葛。”

就算这件事真的是顾彦辉做的，宋饴琼也不能承认。

一个世子，竟然敢暗中算计朝廷命官，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恐怕整个朝堂都无法容忍，尤其是当今圣上。

白婧在一旁冷声道：“赵姑娘，请回吧，我们小姐还有事情要做，没空奉陪。”

赵絮絮只能六神无主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向外走去。

宋饴琼一回头，只见顾彦辉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的柱子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双桃花眼中，仿佛藏着一树盛开的桃花，令人捉摸不透。

顾彦辉缓缓地走近，语气中带着一丝赞赏：“我一听说她来找你，就立刻赶了过来，没想到你处理得如此妥当，真是让我有些意外。”

宋饴琼微微侧头，反问道：“难道在世子眼中，我一直都是一个愚笨之人吗？”

顾彦辉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说道：“哪个愚笨之人会反手捅挟持自己的人一刀？又如此这般，凭借三言两语，就将对方笃定的态度变得摇摆不定？”

“我并不是感到意外，只是我认为你已经很聪明了，没想到在这种聪明之上，你还能更上一层楼，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宋饴琼被顾彦辉那双灼热的视线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谦虚地说道：“世子过誉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她顿了顿，随即问道：“赵家的事情，是你暗中动的手脚吗？”

顾彦辉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赵家，会是宋家回京路上遇到的第一条拦路狗，不除掉他们，日后还会有更多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