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冰窟

一句“胡闹”，像是一阵寒风，吹散了宋饴琼心中残存的希冀，而顾彦辉那句带着轻佻意味的“拭目以待”，则彻底将她打入了冰窟。她如同一个被操控的木偶，僵硬地转过头，目光艰难地落在顾满身上，想要从他眼中找寻到一丝熟悉的温度，一丝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私定终身的承诺。

顾彦辉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仿佛早已洞察一切，唯有他，依旧神情自若地享用着桌上的珍馐佳肴。

“胡闹。”王氏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道，嘴角却掩饰不住那抹满意的笑容。

宋饴琼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早已忘记了晚膳的味道，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些嘲讽的声音，特别是顾彦辉那句“拭目以待”，犹如一记耳光，狠狠地抽打在她脆弱的心上。

白日里长途跋涉的疲惫，让宋饴琼本就受伤的脚踝再次肿胀起来，钻心的疼痛让她难以忍受。白婧心疼地用煮熟的鸡蛋在她红肿的脚踝上滚动着，见效果甚微，又用冰凉的湿毛巾敷在上面，希望能缓解一些小姐的痛苦。

“小姐，要不奴婢还是出去请个大夫吧，这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可就糟了。”白婧焦急地说着。

宋饴琼紧咬着下唇，原本红润的唇瓣此刻已经变得苍白，她微微摇了摇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我们身上的银钱不多，还要用来疏通大理寺的关系，暂时不能动用。”

看着自家小姐如此隐忍，白婧心中更加难受，她忍不住抱怨道：“二公子明知道小姐的脚受了伤，却还视而不见，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小姐，实际上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还有世子，平日里冷漠无情，明明已经和小姐……”

“白婧，住口！”宋饴琼厉声喝止，神情严肃。

寄人篱下，隔墙有耳，有些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白婧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在这时，她们方才议论的顾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表妹可在？”

经历了早上的事情，白婧对顾满早已没有了好感，她没好气地嘟囔道：“他来做什么？”

宋饴琼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将受伤的脚踝藏进裙摆之下，“白婧，不得无礼，快去将二公子请进来吧。”

顾满走进房间时，宋饴琼正坐在窗边，凝望着窗外的景色。她柳眉微蹙，双颊泛红，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种令人心动的柔弱之美，让顾满一时看得痴了。

直到宋饴琼轻声唤他，他才如梦初醒，“表妹，你的脚伤如何了？”

宋饴琼眼帘低垂，态度不冷不热，“恐怕这几日都难以行走了。”

顾满仿佛没有察觉到宋饴琼的冷淡，他从怀中掏出几个药瓶，递到宋饴琼面前，“这是上好的跌打损伤药，只要涂抹几日，伤口便会痊愈。”

“不必了。”宋饴琼婉拒道。

顾满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表妹可是还在生我早上说那些话的气？”

“饴琼不过是寄住在镇国公府上的孤女，哪里有资格生二公子的气。”宋饴琼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顾满见状，连忙握住宋饴琼的手，神情紧张地解释道：“饴琼，我不像顾彦辉，生下来就拥有一切，我想要在仕途上有所作为，需要人脉的支持，母亲能够帮助我，早上那些话，也是为了试探我是否对兄长有不臣之心，同时也在试探我是否听话，我不能违抗她。”

宋饴琼家道中落，又有一个身负污名的兄长，并非是理想的妻子人选，王氏此举也是在考验他目光是否长远。

见宋饴琼依旧无动于衷，顾满连忙发誓道：“饴琼，等我将来能够反抗母亲的时候，我一定……”娶你为妻。

“世子殿下。”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顾满未说完的话，宋饴琼循声望去，只见顾彦辉正站在院子门口，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二弟怎么会在这里？”

顾满见顾彦辉到来，连忙松开了握着宋饴琼的手，故作镇定地问道：“大哥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自己说的话，顾彦辉又听到了多少？

他敏锐地察觉到宋饴琼正在看着顾彦辉，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连忙往前一步，挡住了两人的视线，“我给表妹送几瓶药，大哥这是？”

说话间，顾满的目光落在了顾彦辉身后的大夫身上。

顾彦辉不着痕迹地将目光从宋饴琼身上移开，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身体有些不适，便请了大夫过府诊治，临走时，听小妹说宋小姐腿脚受伤了，这才让大夫来给她瞧瞧。”

见顾彦辉神色坦荡，顾满脸上堆满了笑容，“还是大哥想得周到，既然大夫要给表妹诊治，那我们还是出去等等吧。”

顾彦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大夫仔细检查了宋饴琼的伤势，语气惊讶地说道：“你这是脱臼了啊，再好的金疮药也无济于事，真是难为你忍了这么久。”

大夫手法娴熟，三两下便帮宋饴琼将脱臼的关节复位，虽然还有些隐隐作痛，但宋饴琼的脸上终于恢复了几分血色。

收拾东西时，白婧看着顾满留下的那些金疮药，一时有些为难，“小姐，这些药是收起来，还是……”

宋饴琼沉默了片刻，别过头，语气淡漠地说道：“丢了吧。”

夜幕降临，宋饴琼被带到了顾彦辉的房间。

顾彦辉正坐在书房里，埋头处理公务，看见宋饴琼的第一眼，便开始冷嘲热讽：“这就是你看中的人？真是不过如此，连迎娶你都不敢公之于众。”

虽然已经对顾满感到失望，但宋饴琼残存的对他的感情，还是让她下意识地维护他，“顾满表哥是有苦衷的。”

“苦衷？你就这么喜欢他？”

见宋饴琼依旧心系对方，顾彦辉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他一把将宋饴琼拽入怀中，粗粝的指腹在她娇嫩的脸颊上摩挲着，最后停留在她的红唇上，“这里，他碰过吗？”

宋饴琼沉默不语。

顾彦辉眼神愈发冰冷，他的手缓缓移到宋饴琼纤细的脖颈上，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这里，他碰过吗？”

他的手继续向下，语气也变得愈发危险，“那，这里呢？”

“够了！”宋饴琼一把抓住那只还想继续往下探索的手，抬起头，直视着顾彦辉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她没有丝毫退缩，“我与顾满表哥之间清清白白，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一样无耻龌龊！”

被宋饴琼当面拿来和自己的情郎做比较，顾彦辉顿时怒极反笑，他狠狠地揉捏着宋饴琼的脖颈，语气阴冷地说道：“我还有更龌龊的，你想知道吗？”

还没等宋饴琼反应过来，暴怒之下的顾彦辉便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将宋饴琼压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