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窥心

范史高的豁达，如同一泓清泉，洗涤着世俗的尘埃，并非人人都能拥有这份从容。她没有用浮于表面的言语安慰，而是绽放出如春花般明媚的笑靥。

“听闻这云虎，成年后可踏云飞天，不知是真是假？”她语气轻快，似在询问一件趣事。

范史高微微颔首，眼中闪烁着温润的光芒。“古籍杂记之中确有此说，还配有精妙的图画，不知王妃是否有兴趣一阅？”

涟紫再次微微施礼，笑容如三月暖阳般和煦。“能有机会翻阅，自是我的荣幸。”

跟在一旁的十五，双手托着下巴，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幅画面，异常的和谐美好。

范史高将涟紫请进了书房。清雅居中，这间书房是最大的，占据了最好的位置。他在高大的书架间穿梭，手指轻抚过一本本书脊，像是在挑选珍宝，片刻后，寻了几本古籍出来。

“这些都是关于雪国的杂记，或许能解王妃心中之惑。”

涟紫正端着茶杯轻啜，听到他的话，不禁莞尔一笑。“看来我这点心思，什么都瞒不过范公子。”

这时，书童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走了进来，粉色的如桃花般娇嫩，橘色的似郁金般明艳，红白相间的又如牡丹般雍容，五彩缤纷，让人赏心悦目。

“时间仓促，略备薄礼，不知是否合王妃的口味？”范史高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温和。

书童偷偷抬眼看了看涟紫，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哪里是仓促而为，明明是李太医离开清雅居之后，公子就开始吩咐厨房准备了。当时他还好奇地问了一句，范史高只是眉眼含笑，轻声说了一句，“她要来。”

若是换做其他女子，不论家世如何，能让公子如此开怀，他定要偷偷写信给老爷，告诉他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可眼前这位，偏偏是郡王妃啊。他只能在心中感叹命运弄人，徒增奈何。

“你先退下，在门口守着吧。”范史高挥了挥手，将书童打发走，却没有让跟在涟紫身边的秋水离开。男女有别，若无婚约，不可独处一室，这是礼数。

涟紫拿起一块点心，细细品尝，吃得眉眼都弯了起来，心情愉悦。

“秋水，你也尝尝，仔细学学样子，回去做给我吃。”她说着，转身拿起一块点心递给秋水。

秋水连忙接过，咬了一口，立刻竖起大拇指，赞叹道：“范公子，您请的这位糕点师傅，手艺绝非一般，竟然能将味道调和得如此完美，实在厉害。”

范史高听了，温声解释道：“姑娘谬赞了，若是王妃喜欢，走的时候将师傅一并带走便是。”

涟紫被他逗乐，忍不住笑出声来。“吃了喝了，临走还要把人抢走，哪有这样的道理？秋水，你若是尝不出味道，就去后厨问问，告诉那位师傅，咱们是自己做来吃的，断然不会拿去售卖，若是不方便直接教，便让他做一遍，你在一旁仔细看着，总能学会一些吧。”

秋水对这些美食很感兴趣，当即福了福身，揣着糕点，兴致勃勃地去了后厨。

室内，气氛有片刻的凝滞。涟紫没有去看范史高，而是低头翻阅着他桌上的杂记，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云虎的图，在这本吗？”

“在，第十九页。”范史高淡淡地回了一句，随后起身，走到自己的书案前坐下，与涟紫保持着一段距离。

涟紫依言翻到第十九页，果然看到了云虎的图。她对着那只毛茸茸的小奶虎仔细端详了半晌，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东西，你长大了莫不是要生出翅膀来，飞到天上去？”

范史高被她的笑容感染，略显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生机，不再是死气沉沉。

“杂记只是些传闻轶事，闲来无事翻阅解闷尚可，不可全然当真。”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比如红妖，李太医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涟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范史高见状，连忙解释道：“我是病人，最初翻阅杂记的时候，看得最多的便是医术相关的记载。我也曾幻想过，能否从中找到些奇珍异宝，将我的病治好。红妖……我曾经看到过相关的描述，所以那日李肃回来之后，我便问了他。他恪守着对你的承诺，什么都没说，可他的神情，却瞒不过我。”说到最后，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担忧和怜惜。

涟紫将手中的书合上，整个人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如你所言，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不会纠结此事。”

范史高静静地注视着她那张娇嫩白皙的小脸，明明年纪比自己小很多，可有时候，当他凝视着她的时候，却仿佛能透过那张稚嫩的脸庞，看到一个强大而冷静的灵魂。这感觉，总是让他心神震颤，难以平静。

“你今日来寻我，是想打听苏黄的消息吧。”范史高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涟紫敛起眼中的情绪，笑着看向他。“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会读心术。”

范史高抬手，指了指她桌上的书。“云虎那本，第二十三页。”

涟紫立刻重新翻开，果然看到了关于苏黄的介绍。只是一张简单的图画和一些药效的描述，十分简略，甚至没有提及与哪些药材相克。

“王府中的麻烦，可解决了？”范史高的声音很轻，似乎怕惊扰了什么。

涟紫又翻看了后面的几页，这才淡淡地回答道：“没有，目前最紧要的，是找到京城哪里有卖苏黄的。”

范史高闻言，眉心微微皱起。

“范家在京城还有些眼线，我让他们……”

“不必了。”涟紫抬起眼眸，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他。

“我不知六皇子待你如何，但皇后此人，绝不是一个轻易相信别人的。你与我交往，或许她乐见其成，若能通过你我，将郡王府拉到她的阵营，她自是开心，也会记你一份功劳。可她绝不会允许你暗中为我做事。李肃……已是一个例外，再多，她会生疑。”

范史高怔怔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九龙齐聚，王妃可有打算？”范史高语气有些艰涩，似乎这个问题，已经在他心中盘桓了许久。

涟紫听了，轻轻叹了口气。

“你如此问我，不觉得唐突吗？就不怕我另有所图？”

范史高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了眼中的神情，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涟紫最见不得他这副模样。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既然身在局中，自不可掉以轻心。公子当我是知己，却也不可能完全信任我，这我明白。”

范史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抬起的瞬间，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悸动。

“若我说，我对你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信任，王妃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