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催命符

李肃颤巍巍地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密布的汗珠，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语气沉重地说道：“王妃，情况恐怕不妙啊，我只能用银针勉强吊着她一口气，能不能撑过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床榻之上，陈蕊面色惨白，毫无血色，如同一个冰冷的瓷娃娃，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涟紫黛眉微蹙，沉思片刻，忽然凑近陈蕊的耳畔，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陈蕊，你心知肚明，你肚子里的孩子早就保不住了，对不对？可你还是心存侥幸，喝下了古月儿递来的那碗安胎药。你以为只要保住这个孩子，就能拴住墨贾瀚的心，就能在这锦和苑里站稳脚跟，是吗？如今，孩子没了，你也命不久矣。可墨贾瀚呢？他甚至连看你一眼都吝啬，还在外面急着寻花问柳！你为了区区几千两银子，不惜赌上性命，他却在画舫上挥金如土，一掷万金，只为博得花魁一笑！你真的甘心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吗？”

此刻，任谁也帮不了陈蕊。
涟紫所能做的，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她说完，缓缓直起身子，语气平静地问道：“李太医，可否查出她血崩的真正原因？”

李肃闻言，略带深意地看了涟紫一眼，缓缓说道：“王妃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吗？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涟紫神色一怔，略带疑惑地问道：“此话何意？”

李肃微微拱手，解释道：“这位夫人腹中的胎儿早就已经夭折，本应及早滑落，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强行将其留在体内。而这保胎的药方，想必药性极为霸道，血崩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药方？”柳凤怒气冲冲的声音猛然响起。她本想追上墨贾瀚，却晚了一步，只能悻悻而归，恰好听见了李肃的这句话，“你是说，我儿媳妇喝的药有问题？”

不等李肃回答，她便已怒火中烧，厉声呵斥道：“好啊！我还当她是菩萨心肠，没想到竟敢背地里暗害我们！来人，去听雨阁把古神医给我请过来！若是她不肯，就给我绑过来！今日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涟紫眼角眉梢轻轻一挑，并未出言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柳凤的人气势汹汹地离去，这才缓缓开口问道：“是谁负责煎药的？药渣可还留着？”

没过多久，便有人小心翼翼地端来了一个黑漆漆的药盅，浓郁的中药苦味瞬间弥漫在整个房间之中。

原本懒洋洋地趴在涟紫怀里的小奶虎，似乎对这股味道极为敏感，小鼻子不停地耸动着，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最后竟然干脆将脑袋扎进了那件粉色的肚兜之中，似乎对上面的味道情有独钟。

站在一旁的张氏离得最近，生怕捂着小奶虎，下意识地伸手将肚兜稍稍移开了一些，却不料此举似乎惹怒了它，险些被咬到手指，让她不由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脸色也随之微微一变。她有些不确定地将手指放在鼻下，仔细地嗅了嗅，眉头瞬间紧紧地皱了起来。
这味道……

与此同时，李肃已经仔细地检查过药渣，神色凝重地说道：“这用药之法颇为讲究，药性的确十分霸道，但……”
他话音未落，屋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嚷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你们敢这样对待我家姑娘，王爷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红珠的声音带着几分尖锐，几分愤怒。

涟紫循声望去，只见古月儿一脸虚弱地被两个粗壮的婆子粗鲁地推进了房间，她身形不稳，双腿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一进门便直接瘫倒在地，捂着胸口，气喘吁吁，一副病弱不堪的模样。

柳凤一把夺过李肃手中的药罐子，狠狠地摔在了古月儿的面前，四溅的药渣狼狈地洒落在她的身上，更衬托出她的楚楚可怜。

“我们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如此狠心，害死我的孙子！”柳凤声色俱厉地质问道。

古月儿虚弱地摇了摇头，声音微弱地辩解道：“老夫人，你在说什么啊？我根本听不懂。”

“听不懂？”柳凤怒不可遏，弯腰一把将她拽了起来，粗暴地推搡到涟紫的面前，“王妃请来了太医，查出你给陈蕊开的药方害死了我的孙儿，如今陈蕊也已经香消玉殒，一尸两命啊！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来人啊，快去报官！现在就去报官！”

几个丫鬟得了命令，急匆匆地往外跑去。涟紫对此视若无睹，整个王府此刻都已经被她的人严密看守起来，没有她的允许，谁也别想轻易踏出王府半步。

古月儿费力地挣脱开柳凤的束缚，泪眼婆娑地看向涟紫，语气哀怨地说道：“王妃，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栽赃陷害我啊！你竟然还买通了太医，此事……此事我一定会如实禀告王爷，求王爷还我一个清白！”

事情还没查清楚，她们倒先开始互相撕咬起来了。
涟紫对此感到无奈至极，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柳凤再次爆发的怒吼声打断。

“你们为了争风吃醋，就拿我的儿媳和孙儿当牺牲品，难道我们这些人的命就活该被你们算计吗？难道我们就活该成为你们争权夺利的工具吗？”她字字句句都在试图坐实，是涟紫和古月儿为了争夺墨贾瀚的宠爱，不惜痛下杀手，联手害死了陈蕊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涟紫又岂会听不出她话中的含义，只是此刻她根本没有心思跟她争辩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李太医，古月儿开的方子到底有没有问题？”涟紫再次将目光转向李肃，语气严肃地问道。

李肃摇了摇头，神色复杂地说道：“虽然药效的确有些霸道，但从药理上来说，的确是可以起到保胎的作用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古神医在诊脉的时候，应该还能感受到胎儿微弱的脉息。”

古月儿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但很快又被委屈和哀伤所掩盖。

“是的，当时胎儿的脉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若不用这种险峻的法子，根本就保不住。我只是尽了一个大夫的本分，难道这也错了吗？”她说着，捂着胸口，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显得更加虚弱。

“王妃，既然太医已经证明药方没有问题，真相也已经水落石出，我可以回去了吗？”古月儿用帕子掩着嘴角，一双眼睛饱含着委屈。

红珠见状，立刻推开众人，上前搀扶住古月儿，愤愤不平地说道：“姑娘，您今日受了这等奇耻大辱，若是王爷坐视不理，不如咱们就搬出王府，也免得碍了某些人的眼！”

“红珠！休得胡言！”古月儿勉强撑起苍白的脸色，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虚弱地说道，“她是王妃，王爷亲口许她掌管内务，这王府中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都要负责的。我们……没有资格埋怨。”

与此同时，锦和苑最高的屋顶上，十二和十五正悠闲地并肩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王爷真的不打算回来吗？”十五一脸好奇地问道，“柳氏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十二用手托着下巴，面巾之外的双眼隐隐带着几分笑意，意味深长地说道：“你错了，在这座王府之中，最不好惹的人可不是柳氏，而是咱们这位深藏不露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