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锋芒

涟紫理了理略微散乱的云鬓，确认衣衫没有不妥，这才莲步轻移，紧随墨树皓身后，缓步踏入内殿。她盈盈下拜，嗓音清脆却不失恭敬，“臣媳秦氏，叩见太后娘娘。”

殿内华丽的屏风已被撤去，露出端坐在上首的太后。只见她凤眼微眯，脸色略显阴沉，显然心情不佳。

“你这丫头，越发没规矩了！”太后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却又透着几分无奈。

墨树皓闻言，剑眉微挑，一把拉过涟紫的皓腕，将她扶了起来。随后，他略一俯身，向太后恭敬地行了一礼，语气不卑不亢，“皇祖母息怒。之颜是孙儿明媒正娶的王妃，孙儿理当护她周全。若皇祖母觉得她有何不妥之处，尽管告知孙儿，孙儿定会好好教导她，绝不敢劳烦皇祖母为此等小事费神。”

这番话语，掷地有声，维护之意溢于言表。涟紫不禁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墨树皓，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如此能言善辩，仿佛换了一个人般，甜言蜜语，哄得人心里舒坦。

太后闻言，脸色果然缓和了几分，但依旧带着一丝疑惑，“当初你百般不愿迎娶，如今倒是处处维护了？”

墨树皓闻言，缓缓松开了涟紫的手，转过头，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眼中仿佛有星光闪烁，“以往是孙儿愚钝，未能体会之颜的美好。如今品尝过她的温柔，方知为人夫的责任重大，自当竭力守护。”

涟紫听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暗自腹诽：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说这些话，他自己难道不觉得脸红吗？

然而，为了顾全大局，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配合。她捏着嗓子，娇嗔地唤了一声，“王爷……”声音娇媚，尾音婉转，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这一下，反倒是墨树皓有些不适应了。他俊美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表情差点没绷住。

眼见两人“恩爱”的模样，太后既觉得刺眼，又感到欣慰。不管涟紫有多少缺点，只要墨树皓喜欢，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行了，别在哀家面前卿卿我我了！”太后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嫌弃，却又透着几分宠溺，“抄经书一事……就此作罢。不过，她的言行举止，你回去之后，一定要严加管束，莫要让她丢了皇家的颜面。”

“孙儿谨记皇祖母教诲。”墨树皓再次拱手行礼，神情恭敬。

“之颜叩谢太后娘娘恩典。”涟紫也连忙跪拜，声音清脆悦耳。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总算是让太后消了气，还破例准许墨树皓和涟紫陪她一同用早膳。

用膳期间，陆玲珑也赶了过来。她一双美眸，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化作利刃，将涟紫千刀万剐。

然而，涟紫和墨树皓却视若无睹，两人神色淡然，偶尔还会互相夹菜，看似恩爱无比，实则暗流涌动。

早膳过后，墨树皓再次向太后行了一礼，语气恭敬地说道，“皇祖母，孙儿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劳烦陈嬷嬷送之颜出宫，也好让陈嬷嬷在路上提点她一番。”

陈嬷嬷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老人，是太后当年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在宫中地位极高，就连当今圣上，也要对她礼让三分。

太后没好气地瞪了墨树皓一眼，嗔怪道，“你倒是护得紧！在这宫里，谁还能把她怎么样了？也不想想你自己，穿着这身湿透的衣裳，皇上岂会轻易饶了你！”

墨树皓闻言，却淡然一笑，从容不迫地说道，“孙儿这便去向皇伯父请罪，领受责罚。”

太后虽然对涟紫颇有不满，但在墨树皓的坚持下，还是吩咐陈嬷嬷亲自送涟紫出宫。

坤宁宫外，涟紫紧紧拽住墨树皓的衣袖，一双美眸中，充满了担忧。

她心知肚明，墨树皓此番前去领罚，只是表面上的说辞，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秘密带走那个人。

然而，皇宫之中，耳目众多，她无法当面将此事说清楚，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此刻蒙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水雾，楚楚可怜，宛如清晨沾了露水的娇艳花瓣，美得动人心魄。

墨树皓见状，忍不住轻轻抬起手，修长如玉般的指骨，轻轻滑过她长而翘的睫毛，动作轻柔而宠溺。

“回府等我。”他语气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慰。

说完，他便毅然转身离去，留给涟紫一个挺拔而坚毅的背影。

陆玲珑站在一旁，将两人亲昵的互动尽收眼底，心中嫉妒得发狂。她等到墨树皓走远了，这才忍不住尖酸刻薄地说道，“涟紫，都怪你这个扫把星，连累了寒炫哥哥！他身上还有伤，现在又要去受罚，你真是个不祥之人！”

涟紫闻言，缓缓收回目光，冷冷地扫了陆玲珑一眼。她周身的气势，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这是最后一次，你若再敢算计他，我绝不会饶你！”她语气冰冷，带着一丝警告，让人不寒而栗。

太后久居深宫，若非有人故意从中挑拨，一个四品官员的家宅琐事，又怎会如此迅速地传到她老人家的耳中？

而能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的，除了陆玲珑，她不做他想。

至于究竟是谁将消息传递给陆玲珑的，她暂时还无法确定。

出宫的路上，陈嬷嬷一直在仔细地打量着涟紫，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王妃的性子，瞧着很是沉稳，为何会做出代母和离这等惊世骇俗之事？”她语气平和，听不出任何责备之意。

涟紫原以为，陈嬷嬷会代替太后，狠狠地敲打她一番，却没想到，她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而且还是如此心平气和。

“之颜当时没想太多。”涟紫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我娘临终之时，曾苦苦哀求一纸和离书，可秦大人始终不肯成全。若非夫妻情分早已枯竭，又怎会有一个女子，至死所求的，竟然是‘和离’二字？”

“云国向来注重孝道，或许之颜所为，确实有违伦理礼法。但这却是之颜唯一能为母亲做的事情，之颜不后悔。只是连累了王爷，还让太后她老人家跟着伤神，是之颜的过错。”

陈嬷嬷闻言，微微一怔，似乎是想起了自己过往的经历，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男女之情，本就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破碎。想来你娘亲，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她轻声叹息，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多谢嬷嬷体恤。”涟紫没有多言，只是轻声道谢，随后便乖巧端庄地坐在马车中，静静地等待着。

陈嬷嬷只是将她送到了宫门口，但太后的马车，却一路护送涟紫，安全地抵达了郡王府的门口。

琦儿和玉儿早已在府门口等候多时，两人的眼眶都是红肿的，显然是哭过了。一见到涟紫下了马车，立刻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先回听雨阁再说。”玉儿紧紧扶着涟紫的手臂，强装镇定，生怕被人看出破绽。

两人刚穿过庭院，便见陈蕊带着几个丫鬟，迎面走了过来。她冲着涟紫微微福身，语气关切地说道，“见过王妃，王妃这是怎么了？瞧着脸色好差，可是身子不舒服？”

涟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她仔细地打量着陈蕊，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嫂嫂是专门来此处等我的？”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探究。

陈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掩饰了过去。她微微一笑，解释道，“我正准备去娘的房里，伺候她喝药。不过，刚刚从听雨阁经过的时候，见到太妃身边的嬷嬷，去寻过王妃，看来是扑了个空。王妃还是快些去静思堂，给太妃回话吧，免得她老人家着急。”

说完，她又虚虚地行了个礼，便带着丫鬟，转身去了锦和苑。

玉儿见状，脸色沉了沉，有些担忧地说道，“小姐，现在府中，好多人都在议论，说您是什么弃家女，还说您冲撞了太后，给王爷惹了麻烦。这些话，怕是早就传到了太妃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