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凤临

涟紫凝视着眼前碎裂的牌位，汹涌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却，最终汇聚成一片死寂的寒潭。

多么可笑啊！

她竟然还妄图与这般厚颜无耻之徒争辩是非曲直？难道还天真地奢望，用那点可怜的情意，换来他痛哭流涕的忏悔吗？不，他不配得到任何忏悔的机会。

对于这种人，唯有彻底的毁灭，才是最好的归宿。

她缓缓俯身，小心翼翼地拾起断成两截的牌位，指尖轻柔拂过，拭去那沾染的缕缕香灰。

“小姐……”

琦儿泣不成声，同样蹲下身子，撑开裙摆，想要将那断裂的牌位包裹起来。

涟紫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真正见不得人的，是他们，而不是我娘。”

她挺直脊梁站起身，没有再看秦政等人一眼，而是小心翼翼地将牌位捧在胸前，转身决绝地向外走去。

“今日，柳氏柳汝媚，携女涟紫，休夫出府！自此，与秦政，与秦家，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她的声音清越而激昂，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般，狠狠地砸在地上，震耳欲聋。

秦政勃然大怒，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给我拦下她！”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护院小厮，顿时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陈七不屑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咔咔”的声响。“谁给你们的狗胆，敢拦我家王妃？活腻歪了不成？”

方才他教训秦玉斌的场景，在场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如今听到他的话，脸上顿时露出畏惧之色，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

秦政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涟紫，手指都在颤抖。

“涟紫，云国律法，并无休夫一说！你就算闹到天边，柳汝媚依旧是秦柳氏！你走出这道门试试，看看有谁会认可你这荒唐的做法，又有谁不会在背后戳你娘的脊梁骨！”

这是家事，纵然闹到天子面前，也难以改变。

无论走到哪里，哪怕是动用墨树皓的关系，最终占理的人，依旧是他秦政。

到头来，还不是涟紫哭着喊着求他？

届时，一切条件，还不是任由他开？

涟紫似乎如他所愿，终于停下了脚步。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转过身，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而嘲讽的笑意。

“我娘已经不在人世了，就算有再多的人辱骂她，她也听不见了。而我，无所畏惧！既然秦大人喜欢鱼死网破，那我们就来赌一把，赌上秦家岌岌可危的声名，赌上你秦政头顶那摇摇欲坠的四品官帽，甚至赌上秦玉斌和秦益桃的未来，你敢吗？”

她身形娇小，却如同磐石般坚定地杵立在那里。

秦政这才惊觉，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女儿了。

她这天翻地覆的变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明明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逆来顺受、受了欺负也不敢吭声的懦弱之人，怎么会突然间拥有了与他这般决绝对抗的底气？

难道，是因为墨树皓吗？

可墨树皓再厉害，也管不了这等家宅私事啊！

涟紫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不敢，就给我认怂！”

这五个字，如同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打在秦政的脸上，让他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他不得不承认，他还真不敢。

可一旦写下和离书，就意味着要彻底斩断与柳家的关系，那可是一棵源源不断的摇钱树啊！

涟紫却根本不给他任何犹豫的机会，厉声喝道。

“陈七，动手！”

陈七摩拳擦掌，正准备大干一场，秦政却立刻出声制止。

“我写和离书！”

王氏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心中暗自得意。

涟紫这个蠢货，等公乘登基称帝，她就会明白，今日的所作所为，究竟让她错失了多么巨大的荣华富贵。

还有那个墨树皓，不过是一个莽夫将军罢了，也敢当众羞辱她，羞辱未来的皇后！等到失去了秦家的庇护，看他们将来怎么死！

当年的娶妻文书，今日的和离书，甚至还有那一纸满篇皆是羞辱的父女断绝书。

涟紫对于那些恶毒的字眼，根本毫不在意。历经两世，她早已明白，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只要去李大人那里做好登记备案，一切便可尘埃落定，再无更改的可能。

“我们走。”

她缓缓转身，却在抬眸的瞬间，看到一个身影逆光而来。

那男人身形挺拔如松，一袭玄色长袍随着他的走动，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冷峻而深邃的五官，在光影的交错下，显得愈发神秘莫测。

“参见王爷！”

陈七和琦儿连忙恭敬地行礼，也惊醒了满院发愣的人。

那些堵在门口的护院小厮，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立刻跪倒在地，让出一条道路。

墨树皓径直走到涟紫面前，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文书和那断裂的牌位上。

“可曾受人欺负？”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胆战心惊。

涟紫的鼻子有些发酸，心中百感交集。

之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再次如同翻江倒海般在胸中涌动。她第一次渴望在一个人的面前，卸下所有的伪装，尽情地倾诉自己的委屈。可理智却又在不断地提醒她，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情绪，沉默了片刻，才轻轻摇了摇头。

可那微微泛红的眼尾，和那红润的鼻尖，却无一不透露着她内心的脆弱和可怜。

墨树皓的心头微微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惜之情涌上心头。

“想做什么，就去做。一切有我。”

秦政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沉着脸拱了拱手，语气生硬地说道。

“王爷，这乃是臣的家事，您插手其中，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墨树皓闻言，眼神冰冷地扫了他一眼，语气森寒地说道。

“陈珂，立刻去请吕大人和李大人入府！”

吕大人乃是京兆府尹，负责掌管京城的治安刑狱，而李大人则是掌管户籍文书，负责登记户口和田地赋税。此时此刻，墨树皓同时请来这两位大人，其用意已经不言而喻。

秦政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纸，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所有相关人员都在这里了，吕大人可以开始问询了。”

墨树皓抬手将有些呆愣的涟紫拉到自己身边，摆出一副今日不查个水落石出，谁也别想离开的架势。

李大人早就被吓破了胆，私下修改文书，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大，再想隐瞒，恐怕已经是不可能了。

他当即乖乖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涟紫自然也全力配合，根本无需秦政的供词，就已经将事情的真相查了个清清楚楚。

“按律，当处以刑杖十下！”

吕大人宣判了结案陈词，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墨树皓，语气恭敬地问道。

“王爷，是在京兆府受罚，还是……”

“不必那么麻烦了。”

墨树皓抬手招了招，示意陈珂上前，“陈珂，你代劳即可。”

听到这句话，李大人和秦政的脸都绿了。

陈珂可是墨树皓手下最厉害的先锋将领，他手上的力道，可比那些普通的衙役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