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恶奴

玉儿歪着脑袋，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仿佛真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故意提高了嗓门，对着涟紫说道：“小姐，您倒是说说，大姑奶奶这是怎么了？奴婢记得清清楚楚，昨儿个晚上您可是宿在了军营里，今儿一早，还是王爷亲自送您回城的呢，还一块儿用了早饭，这事儿啊，满大街的人都瞧见了，怎么到了大姑奶奶这儿，就变成了什么外男，什么掳人了？奴婢实在是听得云里雾里的，一点儿也闹不明白。”

玉儿这番话，看似天真无邪，实则绵里藏针，字字句句都在为涟紫辩解，还暗暗点明了墨树皓对她的维护。

果不其然，玉儿话音刚落，人群中那个一直煽风点火、鼓动舆论的婆子就坐不住了，她尖着嗓子反驳道：“不可能！我家的车夫亲眼瞧见是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把你给劫走的，你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地宿在军营里？”

涟紫听了，不慌不忙，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问道：“哦？是吗？那不知这位车夫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呢？”

婆子梗着脖子，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大声说道：“就是昨天刚入未时的时候！他可是醒了一路，连滚带爬地跑回王府报信的，连车马都顾不上，直接给丢了！断然不会有错的！”

涟紫听完，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似乎对婆子的话深信不疑。“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昨日未时姑母就已经知晓此事了。只是之颜有些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何姑母到了今日午时才慢悠悠地召集人马去寻我呢？姑母这般行事，当真是对之颜关心备至啊！”

涟紫这番话，看似在感谢柳凤的“关心”，实则暗藏讥讽，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柳凤拖延救援的质疑。

围观的百姓都不是傻子，涟紫话里有话，他们自然听得出来。

那婆子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上顿时露出了胆怯的神色，偷偷地瞥了柳凤一眼。

柳凤原本还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可听了涟紫和婆子的对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一直都在心疼你、维护你，可你却在这里谎话连篇，一会儿说自己被劫持，一会儿又说跟王爷在一起，前后矛盾，漏洞百出，还试图把王爷也牵扯进来！军营是什么地方，那是何等重要的军事重地，岂容你一个女子随意安眠？难不成你为了掩盖此事，竟然要让王爷背上一个扰乱军规的罪名吗！”柳凤字字诛心，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刃，直指涟紫的要害。

然而，她机关算尽，却在看到涟紫手中那块令牌后，彻底哑了火。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墨树皓竟然会为了维护这个女人的名声，将代表自己身份的令牌都交给了她？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涟紫丝毫不在意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神色依旧是那么的淡然冷静。

“我的确是遇到了一些麻烦，可说到底，这件事的根源还是因为铺子的营生。至于我为何会去军营，那是因为王爷恰好也在为铺子的事情奔走，看在我可怜，顺手救了我。他带我回军营，同样还是因为铺子的那点儿营生。至于是什么营生嘛……”涟紫故意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姑母是要我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五一十地跟您细说吗？”

柳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底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慌乱。

生铁的事情非同小可，一旦暴露，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柳凤就算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敢冒这个险。

涟紫将令牌收好，目光如冰刀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丫鬟、小厮，甚至是那些护院。“各位为我担心，辛苦了，理应重赏。”

说完，她又将目光落在了那个刚刚还激情昂扬的婆子身上。“我相信姑母绝非那种不仁不义、凉薄寡情之人，更不会做出这种大张旗鼓、损害王府名声的事情。她之所以会如此失态，定然是被你这个刁奴教唆的缘故。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无规矩不成方圆！来人，给我杖责三十！就在此处行刑，以儆效尤！”

杖责三十，这对于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来说，无异于要了她的命啊！

婆子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泗横流地哀求道：“大姑奶奶饶命啊！奴婢……”

然而，涟紫根本不给她任何求饶的机会，直接冷声打断道：“怎么？姑母觉得，之颜罚不得吗？”

柳凤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样，进退两难。

墨树皓的态度，涟紫的冷静，所有的一切都像一把悬在她脖子上的利刃，让她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她实在想不通，一个年仅十六岁的新妇，怎么会对那些流言蜚语如此淡然，丝毫不放在心上？

就算真的是王爷救了她，被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掳走，她又怎能做到丝毫不慌？又怎能如此滴水不漏地将所有的事情都轻描淡写地揭过去，还能抓住重点，反咬她一口？

那位贵人的预测，全都错了啊！

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是王妃，府里上上下下都归你管，这种小事，何须问我。”说完，她便扶着丫鬟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府了。

涟紫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冷冷地说道：“姑母有令，你们还不动手？若是敢有一丝懈怠，便是不敬！”

那些小厮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违抗柳凤的命令，很快就拿来了行刑的工具。

涟紫在婆子的惨叫声中，拾阶而上，缓缓地走进了郡王府。

“所有人，观礼！”她威严的声音在整个郡王府回荡，震慑十足的气场让在场的丫鬟、小厮没一个敢动弹。

在这一刻，他们终于意识到，在这座郡王府中，绝非柳凤一人说了算。

惨叫声从大门外源源不断地传入正厅，一声声都敲打在柳凤的心上，听得她心口突突直跳。她端起桌上的参茶，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这才勉强平复下来。然而，她刚一抬头，就看到涟紫正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款款地走了进来。

她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背过气去。

没了外人在场，柳凤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她指着涟紫，声色俱厉地呵斥道：“涟紫，这里是锦和苑，是老王爷亲口赐给我的院子！你竟敢在这里耀武扬威！”

涟紫不慌不忙地走到厅中，径直寻了一把椅子坐下，还悠然自得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这才抬起头，看着柳凤，不紧不慢地说道：“姑母是长辈，之颜怎敢放肆？我这趟不请自来，是想跟姑母好好地聊一聊铺子的事情。”

柳凤刚刚升腾起来的怒火再次弱了几分。

“生铁之事，我一概不知情。你莫要想着拿此事来威胁我！就算你告到王爷面前，他也绝不会听你一面之词，而责难于我！”贵人可是说了，生铁的事情，就算是墨树皓拿到了确凿的证据，也绝对不会声张的。只要她死不承认，墨树皓一个做晚辈的，也绝对不能把她怎么样。

涟紫听了，淡淡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姑母所说之事，之颜并不关心，那是王爷该操心的事情。”

“那你还想说什么？”柳凤顿时瞪圆了眼睛，气势汹汹地问道。

“账目！”涟紫说着，从袖中拿出几页纸，这还是她在回府的马车上，靠着记忆一点点列出来的。

“那三间铺子，既然姑母已经交给了我来打理，我自然要认真对待。如今有人中饱私囊，做了坏账，这件事，姑母理应负责。”

柳凤听了，冷笑一声，她还以为这个女人有多大的本事呢，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钱！

当真是小门小户出身，眼界就是窄！

她顿时觉得自己之前有些操之过急了，神经也放松了下来，整个人都往椅子上靠了靠，姿态再次端了起来。“既然已经将铺子交给你打理，账目自然由你说了算。那几个掌柜的也是我让下面的人随便找来的，定然是做事出了纰漏，才会接二连三地闹出这么多事端。此事怪我，那咱们就查明欠缺，从我的私库里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