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颜倾天下

前世种种，譬如昨日死，不堪回首！今生她涟紫若再重蹈覆辙，那可真是枉费了这场重生的恩赐！

此时，听见门外传来小厮恭敬请安的声音：“少夫人万福金安！”

在这郡王府中，能被称作“少夫人”的，除了陈蕊，还能有谁？

涟紫朝着琦儿递了个眼色，琦儿心领神会，立即转身，快步出门迎接。

不多时，便见陈蕊莲步轻移，款款走入内室。她依旧是一身鹅黄色的掐丝绣花裙，头上绾着一个精致的飞燕髻，发髻上点缀着几朵绢花，更衬托出她温婉贤淑的气质。她走到涟紫面前，盈盈一拜，举止恭敬至极。

“见过王妃娘娘。”

涟紫并未起身相迎，只是淡淡一笑，抬手示意：“嫂嫂不必如此多礼，琦儿，上茶。”

陈蕊敛眉顺目，依言在侧边的椅子上落座，静静等待琦儿奉上香茗。待琦儿沏好茶，悄然退至门外，她才仿佛不经意般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涟紫那包扎着纱布的脖颈上，脸上的惊愕之色，显得略微有些刻意，似乎是想表达对她伤势的关心。

“王妃娘娘，您这是……”

她用手中的绣帕半掩着红唇，眼波流转，似是惊讶，又似了然，眼眶也微微泛红，仿佛在为她感到惋惜。

“母亲的性子向来急躁，做事也过于严苛了些，只是没想到，竟会对王妃您……”

涟紫用那如玉般素白的手，轻轻端起茶盏，不疾不徐地抿了一口，并没有顺着陈蕊的话头往下接，而是静静地品着茶，仿佛在品味着这茶中蕴含的百味人生。

陈蕊等了片刻，见涟紫始终不接话，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在她尚未出阁之前，她与涟紫虽然年龄相差几岁，但秦益桃素来行事张扬跋扈，因此，旁人提起涟紫这位秦家的嫡女，多半都认为她性子太过单薄怯懦，难成什么大事。

可就在今日，锦和苑中所发生的一切，却让陈蕊对涟紫刮目相看，心中大感意外。

若是能借涟紫之手，压制住柳凤的气焰，那么，她日后的日子或许也能稍微好过一些。

她心中飞速盘算着，斟酌了片刻，再次用那温婉柔和的嗓音缓缓开口，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怜惜与不忍。

“事已至此，王妃娘娘还是要早作打算才是，毕竟，这未来的路，还很长呢。”

涟紫顺着陈蕊的情绪，悠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嫂嫂说得极是。经历了今日这么一闹，我与姑母之间的关系，恐怕是难以再回到从前了。等今夜王爷回府之后，我便与他好好商议一番，将王府的内务分开管理。”

陈蕊闻言，顿时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涟紫又轻轻抿了一口茶，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无奈：“王爷重情重义，即便退一万步来说，也不会狠心将姑母赶出府去。而我，既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自然也不可能主动离开，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分开管理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大家各自安稳度日，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陈蕊离开听雨阁的时候，脸色显得异常难看，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只要墨树皓一天没有休妻的打算，涟紫就可以躲在自己的院子里，眼不见为净，可是她陈蕊却不行啊！

她站在听雨阁的门外，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指甲几乎要嵌入手掌之中。片刻之后，她才缓缓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贴身丫鬟，语气阴沉地吩咐道：“明日，在府里搭个戏台，唱几出好戏。”

……

夜幕降临，眼看着就要到亥时了，墨树皓才风尘仆仆地赶回王府。

新房门前悬挂着的喜庆红绸依然还在，房间里也亮着温暖的灯光，敞开着房门。只见那身穿新妇大红裙褂的女子，正单手支着额头，悠闲地坐在桌前，饶有兴致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她那白皙如玉的脖颈上，缠绕着一圈醒目的白色纱布，隐隐约约地渗出点点殷红的血迹，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惜之意。

柔和的烛光倾泻在她那精致的小脸上，如同笼罩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将她温柔的弧线勾勒得更加动人。

若不是陈七及时禀报，墨树皓简直难以相信，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面孔，简直深不可测。

他在门外停下了脚步，略微犹豫了片刻，还是迈开长腿，径直走了进去。

琦儿和玉儿早已被涟紫遣去休息，此时，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涟紫抬起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那双明媚的眸子，如同夜空中最闪亮的星辰一般，璀璨夺目。

饶是墨树皓见惯了美色，也不由得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笑容晃了一下心神，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涟紫已经起身，款款走到墨树皓的面前，伸出纤细的小手，十分自然地帮他脱下身上的外衣。

“王爷回来了？妾身温了茶，小炉子里还炖着参汤，玉儿还特意做了几道咸口的点心，味道都极好呢。”

她温柔地说着家常话，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娇媚的羞涩和初为人妇的激动与忐忑，动作轻柔地将他的外衣挂好，这才红着小脸，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这一系列的动作，宛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自然，让墨树皓不由得愣在了原地，耳尖也开始不自觉地发烫起来。

涟紫却已经转过身，重新走了回来，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墨树皓，因为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自然而然地往前倾了倾身子。

“王爷，接下来，我们要怎么配合呢？”

女子身上传来一阵淡淡的清香，那长而弯的睫毛，在说话间，似乎能轻轻扫在人的心尖之上，带来一阵痒痒麻麻的悸动，让人心旌摇曳。

墨树皓极不自然地错开目光，略显僵硬地在桌前坐下，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故意摆出一副冷峻严肃的表情，并没有开口说话。

见他如此，涟紫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她一会儿斟茶，一会儿盛汤，一会儿又端来精致的点心，活脱脱一个贤惠的小媳妇模样，还不时地刻意提高声线，说一些尽显亲密的话语。

食不知味这个词，墨树皓第一次如此直白而又清晰地感知和理解。

他故意拖延了一会儿，也不见涟紫向他抱怨柳凤的所作所为，以及她脖子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

难道，这么好的施展苦肉计的机会，这个女人是根本就不会用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又在失落着什么，只是略微有些烦躁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本王要去沐浴。”

他说着，便径直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涟紫犹豫了一下，也连忙站了起来，纠结地用小手扯着裙边，低着小脑袋，亦步亦趋地跟在墨树皓的身后。

她心中暗想，明明只是演戏而已，用得着这么认真吗？难道还要她亲自去伺候沐浴？

难道那些负责监视的人，连这种场面也要看吗？

她思绪纷乱，百转千回，根本没有注意到，走在前面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结果，她一头撞在了墨树皓那结实宽阔的后背上。

坚硬的肌肉撞得她头昏脑胀，她捂着额头，抬起头，用一双充满询问的眸子看向墨树皓。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墨树皓转过头，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又冷又沉，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寒冰。

“你跟着本王做什么？”

涟紫不明所以，却时刻谨记着做戏要做全套的原则，立刻娇羞地福了福身子，柔声说道：“妾身伺候王爷沐浴更衣。”

墨树皓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龟裂，变得十分精彩。

与此同时，暗处也传来一阵细碎的声音，转瞬即逝，仿佛有人没忍住，差点喷了出来，又好像有人不小心从高处滑落。

果然有监视的人在！

涟紫瞬间秒懂，立刻心领神会，眉眼含春，笑得越发妩媚勾人，仿佛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在春风中尽情绽放。

然而，下一刻，她那张娇媚动人的小脸，就被一只大手一把摁住，紧接着，她整个人都被粗暴地推回了房间，砰的一声，房门也被无情地关上了。

她脸上的表情还没有完全凝固，整个人就呆愣在了原地。

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听着外面急促而去的脚步声，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彻底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