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立威

云国等级森严，嫡庶尊卑有别，妻妾更是云泥之判。这种观念，如同扎根在人们灵魂深处的铁律，不可撼动。

前世，涟紫嫁给公乘后，身为长媳，她尽心尽力，操持着侯府内宅的各项事务。若非后来公乘皇子的身份公诸于世，恐怕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真正掌控侯府。等到侯府世子成年娶妻，她依旧要乖乖交出所有的权力。

那时她的处境，和今日的柳凤，何其相似？

前世，她能稳住阵脚，今生，她更不会自乱方寸。

她再次欠身行礼，语调不卑不亢：“之颜愚钝，还请姑母大人不记小人过，明示。”

她的姿态看似谦卑，可头顶那象征着郡王妃身份的金钗，却如同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抽打在柳凤的脸上。

柳凤又岂会听不出她话中的锋芒？当下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若真能成器，王府的中馈自然会交到你手里。可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刚刚进府，就敢私藏外男，行为不端，今天入宫，更是丢尽了我们郡王府的颜面！太妃既然将王府内务交给我，此事，我断然不能坐视不管！”

“来人，给我把她按跪下！”柳凤尖声道。

一直跟在涟紫身后的两名小厮，闻言立刻凶相毕露，作势就要上前动手。

琦儿和玉儿见状，急忙上前阻拦。

柳凤见状，轻蔑地嗤笑一声。

“主子不成器，做奴才的也脱不了干系！把这两个贱婢给我拉过来，杖责二十！”

曾在听雨轩被打的婆子，兴奋地撸起袖子，招呼着其他丫鬟，气势汹汹地冲向琦儿和玉儿。

三人孤立无援，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琦儿和玉儿很快就被粗鲁地拉开，那两个小厮立刻将充满威胁的手伸向了涟紫的肩膀。

然而，他们的手还未触碰到涟紫，便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涟紫。只见她不知何时拔下了头上的金钗，毫不犹豫地狠狠扎进其中一个小厮的手掌。拔出金钗的同时，鲜红的血液溅在了她白嫩的脸颊上，为她平添了几分妖冶。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另一个小厮的脸上。

刚刚还温和谦逊的小女人，此刻脸上挂着血珠，正拿着洁白的帕子，一下又一下优雅地擦拭着手里尖锐的金簪。

冷艳，而又残暴。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涟紫缓缓抬起眼眸，目光如刀，直射柳凤。

皓白如玉的手腕处，太妃亲赐的团花玉镯，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熠熠生辉的光芒。

明明是一张稚嫩的脸庞，那双眸子里，却像是隐藏着万把锋利的剑刃，寒光逼人。

“姑母，我人还没回到王府，后宫发生的事情，您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不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竟然敢乱传宫内的琐事？若是因此坏了固元县主的名声，有损王爷与诸位皇子的兄弟情义，不知姑母脖子上的脑袋，还保不保得住？”

在提到固元县主的时候，柳凤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

涟紫将她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泛起一丝冷笑。

她现在还不清楚柳凤身后的最大助力是谁，但绝对不可能是陆玲珑那个胸大无脑的女人。

柳凤很快回过神来，恼羞成怒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王妃疯了！还不快点把她按住，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这一次围过来的，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厮，而是身强力壮的护院。

这些护院拿的是柳凤的俸禄，自然听她的话。

之前被初九教训了一顿，他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恶气，此刻一个个都凶神恶煞，恨不得立刻将涟紫撕成碎片。

躲在树梢上看了半天戏的陈七，有些犹豫自己是否应该现身。他跟在王爷身边做了七年的暗卫，这还是第一次对王爷的命令产生了怀疑。

“人，不能死。”

王爷的这条命令，让他感到非常头疼。

不死，难道残了、伤了、辱了，也没关系吗？

这么多彪形大汉欺负王妃，万一他们下手没轻没重，真的过了火怎么办？

他正犹豫不决，忽然听到一声娇喝，如同惊雷一般在院子里炸响。

“再敢上前一步，我便以死明志！”

只见涟紫将手中的金簪，对准了自己的脖子。锋利的簪尖已经刺破了娇嫩的肌肤，殷红的血珠顺着白皙的脖颈滚落而下，触目惊心。

她冰冷地看着柳凤，一字一句地说道：“姑母一次又一次诋毁之颜的名声，之颜敬您是长辈，一次又一次忍让劝诫。可您却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敢问姑母，小厮和护院，哪一个不是外男？您让他们如此羞辱于我，将王爷的颜面置于何地？之颜出身虽然没有您高贵，但也懂得女德女贞，断然不会让他们碰我分毫！”

她说着，手中的金簪又往下压了一分，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

琦儿和玉儿哭着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地哀求道：“小姐，不要啊！”

柳凤也慌了神。

她想要的是涟紫羞愧臣服，要的是狠狠打压她的气焰，让她在王府永远都抬不起头来。可她万万不敢要了涟紫的命啊！

“你……你快把簪子放下！”柳凤色厉内荏地说道。

涟紫依旧一动不动，手中的金簪稳如磐石。

柳凤急得表情都有些失控，她连忙挥手，对着那些护院和家丁喊道：“都给我撤回来！全部都撤回来！”

那些护院和小厮全都乖乖地退到了一边。

柳凤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试图缓和气氛：“姑母是爱之深责之切，你……”

“原来，这就是姑母的疼爱啊。”涟紫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今日之事，之颜记下了。日后，定会用同样的关爱，多多敬重姑母。”

说完，她将簪子从脖子上拿下，依旧紧紧地握在手中。

“琦儿，玉儿，我们回听雨阁！”

躲在树上的陈七差点忍不住要为她鼓掌叫好。

有魄力，有胆识，最关键的是，心够狠！

看来，王爷的担心，实在是多余了。

……

听雨阁内，琦儿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为涟紫处理伤口，嘴里不停地碎碎念着柳凤的刁难和刻薄。

玉儿也是满脸心疼，她看着涟紫脖子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心疼得直掉眼泪。

可出嫁从夫，她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能默默地替涟紫感到委屈。

反倒是涟紫，表现得非常淡然，仿佛脖子上的伤口根本无关痛痒。

“玉儿，你去请个大夫，给初九看看伤势。”涟紫吩咐道。

“是，小姐。”玉儿应了一声，便立刻转身去请大夫。

其实，王府内有自己的府医，可这些人，估计都是听柳凤的命令行事，未必会真心为初九医治。

琦儿将纱布缠好，撅着小嘴，带着几分委屈地劝道：“小姐，初九不过只是个男奴，您应该多用点心思在王爷身上。只要能赢得王爷的心，大姑奶奶定然不敢再这样欺负您了。”

涟紫轻轻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将自己的未来和身家性命，托付给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