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孽奴

类别:古代言情 作者:字数:2499更新时间:25/07/08 16:34:49

思及此,涟紫款步走出熙攘人群,她声音清冽,如山涧寒泉般掷地有声,“琦儿,速去报官!有人胆敢在此谋害郡王妃!”

洪三猝不及防,吓得一哆嗦。他见涟紫衣着华贵,气度不凡,连忙堆起笑脸,点头哈腰地凑上前去,拱手作揖。这时,他也瞧见了那辆四仰八叉、翻倒在地的马车,更是心惊肉跳。

“这位夫人,凡事都好商量嘛!是这贱奴冲撞了您,冒犯了您,要打要杀,全凭您一句话!小的绝无二话!只求您大人大量,饶他一条贱命就好!”

秦益桃早就瞧见了涟紫,她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蛮横地一把将洪三拽到一边,语气尖酸刻薄,“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姐姐啊!你怕她作甚?这条贱命,我已经买下了,生死由我,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洪三哪里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他只晓得秦益桃乃是一品侯府的女眷,身份尊贵,无论是哪一位,都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够得罪得起的,只能讪讪地赔笑着,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心里暗自叫苦,权贵相争,小鬼遭殃,还是闭嘴看戏为妙。

涟紫这才装模作样地认出了秦益桃,故意拉长了声音,语带嘲讽,“妹妹,你虽是秦家的庶女,但也是镇北侯府明媒正娶的正妻。新婚燕尔,不在府中相夫教子,却独自一人跑到这乌烟瘴气的奴隶市场来,还对一个男奴如此维护,这……未免也太不成体统了吧?”

她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莫非……你们早就相识?”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阵阵意味深长的哄笑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东城区向来鱼龙混杂,治安混乱,住在这里的,多是些市井流氓、地痞无赖,这些人,向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唯恐天下不乱。

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如同淬了毒的利箭一般,狠狠地刺向秦益桃,让她气得面红耳赤,几欲发狂。

“涟紫!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自己独守空房,就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吗?我和我的夫君情投意合,恩爱非常,你休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放肆!”涟紫周身的气势骤然一变,如同蛰伏的猛兽,瞬间露出了锋利的獠牙,仿佛真的被戳中了痛处一般,恼羞成怒。

秦益桃见状,心中越发得意,越发猖狂,她仰着头,用一种近乎挑衅的语气说道:“姐姐,不受宠爱就少摆郡王妃的架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跑到这里来耍什么官威,简直是丢人现眼!”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秦益桃的脸上。

涟紫出手如电,毫不留情。

“越发口无遮拦,毫无规矩!郡王府的内宅之事,岂容你在这里胡乱揣测,肆意诋毁?你纵容奴隶冲撞我的马车,又张口闭口都在诋毁王爷,是谁给你的胆子?是侯爷,还是你那位风雅俊俏的夫君?”

秦益桃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本还想奋起反击,可一听到“王爷”二字,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想起了临行前秦政的谆谆叮嘱,又想起了公乘现在对她那若有若无的猜疑和不信任,哪里还敢跟涟紫硬碰硬?可即便如此,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充满了不甘和愤恨。

“姐姐是郡王妃,官大一级压死人,自然是说什么都是对的。我惹不起,给姐姐赔礼道歉就是了。”

她极不情愿地敷衍行了个礼,随后又故意将舆论引向涟紫,想要借刀杀人。

周围都是些穷苦百姓,他们对受欺压这件事,有着天然的共鸣,很容易感同身受,立刻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琦儿和玉儿紧紧地护在涟紫的身旁,两人皆是气得浑身发抖,怒火中烧。

涟紫的神色却始终没有丝毫改变,依旧是那般平静淡然,她缓缓地挽起左手的衣袖,露出了皓白如雪的半截手腕,手腕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红肿狰狞,格外刺眼。

“若不是王府的马车足够坚固,今日,我这条手臂恐怕就要断了,说不定连性命都要交代在这里。在秦家,你如何欺辱我,我都可以忍气吞声,但是,出嫁从夫,我现在代表的是郡王府的颜面,这件事,我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扫视四周,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既然这男奴是妹妹你的人,那就劳烦妹妹带着你的男奴,随我去一趟京兆衙门,听候发落。若他当真是无意之举,我自不会为难于他。”

洪三一见情况不对,立刻心生退意,他悄悄地给手下使了个眼色,带着其他人灰溜溜地准备开溜,临走时,还不忘将那张薄薄的卖身契塞到了秦益桃的手中。

“夫人,这男奴的身体您都已经验看过了,银货两讫,童叟无欺,出了这奴隶市场,可就跟我老洪没有任何关系了。”

这句话,配合着涟紫刚刚所说的“你的男奴”,杀伤力简直是成倍增长,无异于坐实了秦益桃买男奴是为了行那闺房之乐的龌龊举动。

“我见过那位镇北侯府的养长子公乘,长得倒是风雅俊俏,温润如玉,没想到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软蛋。”

“白面书生能顶什么用?你瞧瞧,把人家小娘子给憋成什么样了,新婚第二天就跑到这里来买男奴,还特意挑了个样貌好,身强力壮的。”

“你们怎么知道这男奴是给她自己挑的?说不定那位风雅俊俏的侯府长子另有癖好呢!”

周围的议论声越发不堪入耳,越发露骨,充满了龌龊和恶意。

秦益桃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颤抖,她这次偷偷摸摸地跑出来,连个丫鬟都没敢带,为的就是悄无声息地拿下初九,将这颗棋子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为她所用。

可这件事,她根本就没法解释,越解释只会越描越黑。若是真的被闹到了京兆府,那她丢的脸可就更大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地上那个被铁链子锁住的初九,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心一横,猛地拔下头上的金簪,狠狠地扎进了初九的胸口。

这一幕,吓得周围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惊呼出声。

秦益桃却如同疯了一般,冲着涟紫得意地狂笑道:“姐姐,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隶罢了,冲撞了姐姐的玉体,哪里用得着去京兆府兴师动众地讨要说法?妹妹替你报仇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她说完,便将那张沾满了血迹的卖身契丢在了初九的脸上,神情轻蔑而又疯狂。

她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她有的是办法一步一步地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后宝座。

在这混乱不堪的东城区,死一个奴隶,根本不会有人在意。

涟紫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到了,她紧紧地扶着琦儿的手,身体都微微地晃了晃,等秦益桃趾高气昂地扬长而去后,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从荷包里取出十两银子,叫来了两个脚夫,说是要亲自去乱葬岗寻个地方,将这可怜的奴隶埋了,也算是让他入土为安。

一场闹剧,引起的动荡却远不止于东城。

秦益桃前脚刚回到侯府,这件事就已经传到了老夫人的耳朵里。

老夫人勃然大怒,立刻下令,狠狠地打了秦益桃十个板子,罚她跪在祠堂里思过,并且不准任何人给她医治。

这件事又传到了公乘的书斋之中,得知此事,公乘臊得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匆匆忙忙地赶回侯府,二话不说就直接进了祠堂,陪伴秦益桃一起受罚,祠堂里,响起了秦益桃凄厉的惨叫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而此时此刻,涟紫正独自一人站在乱葬岗那片荒凉破败的林子里。

地上的那个男人,呼吸并没有停止。

凭借着秦益桃提供的画像信息,秦政想要找到初九,应该并不困难,但是,能够知道初九的心脏长在另一边的,前世,只有公乘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