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孽缘尽

林伯丞一行身影渐远，韩秋露莲步轻移，款款步入安国公府的正厅。

她身为韩家嫡女，在父亲尚未沉迷赌博之时，家境也算殷实。然而，自从染上赌瘾，家道便一落千丈，她平日里的生活，甚至还不如普通人家不受重视的庶女。更甚的是，为了偿还那如山般的赌债，竟险些将她卖入那不见天日的烟花之地。

她心有不甘，当安国公夫人将她带入安国公府后，她便在心中暗暗发誓，绝不重返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家。因此，她默许了安国公夫人的阴险计策，希冀借此机会，能留在安国公府，摆脱那暗无天日的命运。

韩秋露微微欠身，轻声施礼道：“露儿见过姑父，姑姑，表哥。”声音柔弱，似一朵风中摇曳的娇花。

此刻的安国公，正值怒火中烧，根本无暇顾及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于施舍。

而安国公夫人，则完全沉浸在林舒韵带走她那一大笔嫁妆的悲痛之中，只觉得头痛欲裂，根本没有听见韩秋露说了什么。

无奈之下，韩秋露只能将目光投向裴知砚，神色凄婉，语气哀怨：“表哥，你是不是在怪我？若真是如此，我去求表嫂回来，好不好？”

“那日我究竟有没有碰你，你自己的内心，难道不清楚吗？”裴知砚语气淡漠，眼神如寒潭般深不见底。安国公夫人欲为他纳平妻之事，早已在府内传得沸沸扬扬，因此那日他才故意未饮用安国公夫人派人送来的茶水。

韩秋露闻言，娇躯不禁微微一颤，神情中充满了惊恐与不安。

事实上，早在她被卖入青楼的那一天，她的清白之身便已被人夺去。然而，她不甘心永远沦落于那等污秽之地，所以在安国公夫人派人寻她之时，她便精心导演了一出戏。

安国公夫人听到此番话语，不禁惊愕万分，失声道：“什么？”

“起初，念在你是我母亲的侄女，所以我并未否认此事。只是，当我得知母亲与你一同所做的那些龌龊之事后，我便觉得，让韵儿远离这个充斥着邪恶心思的地方，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裴知砚自嘲一笑，笑容中带着无尽的苦涩与失望。

韩秋露闻言，缓缓垂下眼眸，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国公爷，夫人，不好了，外面的人都在传，说咱们世子爷要娶一个烟花之地的娼妇为妻。”守门房的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带来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得人头晕目眩。

话音未落，安国公夫人便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整个人直接晕厥了过去。

安国公双眸中一片死寂，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刻破灭。

而裴知砚，却像早已预料到这一切般，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封奏折，那是他的辞呈。他将辞呈轻轻地放在桌上，孑然一身，身形笔直地离开了这充满算计与阴谋的府邸。

韩秋露痴痴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锥心刺骨，痛不欲生。

她知道，一切都彻底结束了。

“所以，是你派沁染的哥哥同贵去安国公府门口说了那一番话？”清风院内，林舒韵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林白洛，眼中充满了震惊与疑惑。

林白洛微微颔首，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柳州距离云京城并不遥远，同贵快马加鞭，很快便赶了回来。安国公夫人的娘家那些肮脏不堪的烂事，只要稍微一打听，便会全部暴露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因此，在得知林伯丞和王氏将要前往安国公府之时，她便让同贵也悄悄地跟在后面，只等他们处理完事情，便找准时机，在大门口将那些丑事公之于众。

毕竟，这种豪门贵族的艳事，最容易激起众人的好奇心，引发热议。

谁让安国公府的人如此欺辱她的大姐姐，这不过是他们自食恶果罢了。既然敢做，就要勇于承担后果。

阿若崇拜地看着林白洛，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六小姐，奴婢真是太喜欢你了！”，这简直是为大小姐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你这样做，岂不是让安国公府彻底无路可退？”林舒韵颇有些不忍，她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裴知砚的结局，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怜悯。

“安国公夫人在给大姐姐下药的时候，可曾想过什么后路？”林白洛声音轻柔，却字字冰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一世，她再也不会心慈手软，任人欺凌。

林舒韵听了此话，有些失神，随后微微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罢了，反正日后也没什么联系了。”

这时，江嬷嬷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走了进来，“大小姐，赶紧趁热喝了吧。”

“这是？”林白洛见状，不解地问道。

“大小姐的身子自从流产后一直都不太好，这些年又被安国公夫人下了药，得好好调理一番才行。不然日后落下了病根，就彻底难以痊愈了。”江嬷嬷解释道，眼底充满了对林舒韵的心疼与怜惜。

林舒韵伸手接过药碗，一口饮尽，倒是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反正日后她也不打算再嫁人了，等天气暖和些，她便去宝华寺清修，了此残生。

林白洛闻言，陷入了沉思。上一世翊云将军身边有个神医，名叫纪怀澈，听闻他医术精湛，世上没有他治不了的病。

江嬷嬷虽说会些医术，但也仅限于药膳调理方面。林舒韵如今还年轻，若是日后遇到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总归还是要生儿育女的。所以，她一定要找那个神医来给林舒韵瞧瞧才行。

而且，上一世林舒韵并没有与裴知砚和离，后面安国公府发生的事情，按照如今的情形来看，她倒有些捉摸不定了。

所以，林白洛决定待太后寿辰过后，便要亲自登门去见一见翊云将军，顺便问他借个人。

裴知砚的辞呈尚未递上去，那些嗅觉灵敏的御史们便已得知了消息，纷纷上书弹劾安国公府。

这一日，宣微殿上，安国公背脊发凉地跪在地上，太阳穴处突突地跳动着，不一会，脸上便布满了冷汗。

而裴知砚，却面色平静，仿佛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裴大人身为礼部侍郎，朝廷官员，竟私下里做出这等荒唐之事，实在是有违圣恩。还请圣上严加责罚。”说话的是御史中丞樊同州，此人铁面无私，性子耿直，从不徇私舞弊，有时就连昭景帝都对他无可奈何。

所以，他一开口，安国公就知道这件事绝不可能轻易了结。

昭景帝面色平静，居高临下地看向裴知砚，声音威严地问道：“裴侍郎，你可有什么话要辩解？”

“微臣无话可说。”裴知砚唇角溢出一丝苦笑，他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所以才提前写好了辞呈，没想到最终还是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