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寿宴料

原本已然调整好面部表情的林舒澄，未曾料到林白洛竟会突然开了口，登时，她的脸色便像寒冬腊月的霜雪般冷了下来，语气中也带了几分冲撞之意： “六妹妹此言何意？莫非是觉得我父亲乃是庶出，家底便不如你们大房那般殷实不成？”

“住口！” 王氏厉声呵斥，目光如炬，直射林舒澄， “五姐儿，你可敢将方才那番话再说一遍？”

实则，林舒澄话一出口便已后悔，心想自己不过是个晚辈，方才之言也只是玩笑罢了。不曾料想，王氏竟如此较真，顿时，她便觉如芒在背，站起身来，脸色讪讪，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林白洛却仿若未见，反正她与林舒澄本就不熟。

整间屋里，除了大房之人，唯有林烟萝能为林舒澄说上几句话，可偏偏她也选择了沉默。林舒澄见状，不一会儿便低下了头，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簌簌落下，双肩也微微颤抖着，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老夫人在世之时，最不喜听人提及什么嫡庶之分。如今，你们莫不是忘了？咱们定国公府本就是一家人，若心中存有其他心思，那也是自己的问题，莫要试图博取他人的同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们都上过学堂，理应明白。若以后再让我听到此等言论，那便家法伺候！便是老夫人回来知晓了，我也有理可循。” 王氏神色肃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是，大伯母，澄儿明白了。” 林舒澄低声应道，声音细若蚊蝇。

“去打盆水来，给五小姐净面。” 王氏缓和了面色，吩咐身边的丫鬟春雨道。

春雨应声上前，引领着林舒澄进入内室。待梳洗完毕，再次出来时，脸上已不见方才落泪的痕迹，唯有眼眶还微微泛红。

林舒澄恭恭敬敬地坐下，再未出声。

不消片刻，秋水便进来禀告，说是杜娘子来了。

据说，杜娘子幼时家境殷实，世代经商。出嫁之前，曾跟随家人多次出海，见识了不少西洋之物，因此眼界开阔，也成就了如今这般与众不同的手艺。

出嫁后，因多年未孕，性格刚强的她无法忍受夫君纳妾，便主动提出了和离。孑然一身的她，并未选择回到娘家，而是一路走南闯北，结交了不少三教九流之士，最终才在云京城里开了这间名为霓裳阁的店铺。

如此洒脱之人，倒是让林白洛顿生好感，毕竟，能够活得如此通透的人，实在不多见。上一世，她并未曾见过这位杜娘子，于是在杜娘子进门之后，便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梳了一个简单的单螺髻，只簪了一支紫玉芙蓉钗，更显得秀雅绝俗，自有一种清灵之气。一身晚霞紫百合如意暗纹裙，将其衬托得风姿绰约，容貌更是极美。

杜娘子盈盈一礼，声音也如黄莺般悦耳动听： “见过国公夫人和各位小姐。”

王氏与她也有些交情，便示意她不必多礼。

杜娘子行礼起身之后，便款款落座，又扫视了一眼在座的三位小姐，爽朗一笑： “怪不得总是听别人说，定国公府的小姐们有闭月羞花之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往日里过来量身的，都是店里的伙计，这还是杜娘子头一回亲自上门，却丝毫不见怯场，也让林白洛在心底对她更加赞赏。

“杜娘子过誉了。” 王氏淡淡笑着，余光瞥向身边的三人，心道，果真还是她家的洛儿最好看。

“夫人谦虚了，各位小姐这般容貌与通身的气质，日后定是有福之人。” 杜娘子含笑说道。

林舒澄听了杜娘子的赞美之词，顿时心花怒放。要知道，在府里的姐妹们之中，单论容貌而言，她连前三都排不上。至于气质，更不必说，就连大房的庶女三小姐林舒涵，都要在她之上。所以，即使明白杜娘子所言不过是恭维之语，却也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林烟萝闻言，也绽开了真情实意的笑容，那笑容，像是晨曦微露中悄然绽放的花朵，美丽而又诱人。唯独林白洛，听了这番话之后，面色平静，不为所动。毕竟，对于经历过上一世的她来说，容貌、气质之类的，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她并不在乎。这一世，她只求家人平安喜乐。

杜娘子暗暗地打量了林白洛几眼，只觉得这位小姐淡定从容，气度不凡，日后必定大有所为。

与王氏又闲话了几句家常，杜娘子便示意身后的伙计，将准备好的衣料捧了上来，放在桌子上一一摊开。

这次，既然是为了给太后贺寿准备的衣料，自然不能太过寒酸。于是，杜娘子便将店铺里一些压箱底的好货都带来了，供她们挑选。

林舒澄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看到那些光鲜亮丽的好料子，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对着林烟萝说道： “四姐姐，你不介意我先挑选吧？”

春雨站在王氏身后，听到林舒澄如此唐突的话语，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心想，这…这五小姐也太不懂得尊卑有序了吧？即便要讲究长幼有序，大的要让着小的，也合该是六小姐先挑选才是，怎的就从她开始了？

林烟萝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笑容像是晨曦微露中悄然绽放的花朵，美丽而又动人。她向来以温婉大方而著称，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 “可以。”

林舒澄便径直走到桌子旁，看来看去，只觉得每一匹料子都甚是好看，让她爱不释手，难以抉择。

春雨被林舒澄的举动再一次惊到了，心想，三夫人的娘家，虽说已经没落了，可从前也是书香世家，怎的教出来的女儿，如此不上得了台面？

“六妹妹何不过去瞧瞧？我看那匹石榴红的料子，倒是很适合六妹妹。” 林烟萝装作没有看到林舒澄的小动作，转过头，对着林白洛提议道。

“六小姐皮肤白皙，穿红色更显明艳动人，确实很是不错。” 杜娘子也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哪知林白洛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林舒澄便直接点了那匹石榴红的衣料， “就它吧。”

杜娘子听了这话，有些瞠目结舌，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王氏瞥了一眼林舒澄，眼神冷冽如冰，心中暗忖，最近是不是太给三房面子了，以至于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