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孽债

林烟萝凝视着顾夜轩，心知肚明一切已然败露。她挣扎着起身，不顾虚弱的身躯，膝盖重重地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哀声哭诉：“侯爷，我……”

“无需多言，” 顾夜轩的声音如同寒冰般刺骨，“白洛纵有千般不是，也是你的亲妹妹，更是我顾夜轩曾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竟在她怀有身孕之时，逼迫她饮下堕胎药，以致她悲愤自尽。你这蛇蝎心肠的毒妇，根本不配掌管抚安侯府！”

林烟萝闻言，便知自己已无力回天。她绝望地抱紧顾夜轩的双腿，声泪俱下地哀求，泪珠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侯爷，妾身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你啊！你仔细想想，妹妹她行为不端，谁知是否早就与人苟合！若留下那孽种，才是我们侯府最大的祸患！”

顾夜轩听后，心中一震。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抓了个现形！那么，以往呢？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若真不是他的骨血，日后岂不成了整个云京城的笑柄？他懊悔万分，不该一时冲动杖毙了那下人，应该留下活口，仔细盘问才是。

碧青和千蕊也吓得跪倒在地，身子如筛糠般颤抖。她们想为林烟萝求情，可当她们抬起头，触及到顾夜轩那阴沉得可怕的脸色时，却再也不敢贸然开口。

林烟萝见顾夜轩的神情有所松动，哭得更加卖力：“妾身为了侯爷、为了整个侯府殚精竭虑，如今侯爷竟如此不信任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怜的孩子啊，让娘亲来陪你，好不好？”

她说着，猛地站起身，就要向一旁的墙壁撞去。幸好顾夜轩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他沉思良久，语气终于缓和下来：“是我的错，错怪了你，让你受委屈了。”

“侯爷可还怪罪萝儿？” 林烟萝眼角泛红，楚楚可怜地望着他。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惜。

顾夜轩眸光闪烁，冲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会？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那妹妹……该如何处置？” 林烟萝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人死如灯灭，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 顾夜轩阴沉着脸，语气冰冷至极，“如此不洁之人，不配葬入我顾家祖坟。以后，谁也不许再提此事！”毕竟，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算不得光彩。

“是。” 林烟萝伸出双手，紧紧搂住顾夜轩的腰身，抬起头，满怀深情地望着他，柔声道：“侯爷，你要相信，萝儿最爱你了。”

顾夜轩闻言，面无表情。他安慰了林烟萝一番后，便转身离开了。

此后，林烟萝便吩咐下人将林白洛的尸体埋在了云京城外。并非她心慈手软，而是为了日后能时常到林白洛的坟前，炫耀她的生活有多么风光。

可谁知，自从林白洛下葬那日起，林烟萝便茶饭不思，日渐消瘦。她请了太医和许多大夫，却始终查不出病因，最终瘦得不成样子。

林烟萝的母亲吴氏进府探望她，见状很是担忧。她便找来一位神婆，想看看究竟是何缘故。神婆在府里转了一圈后，面色凝重地说，是因为林白洛死前怨气太重，心有不甘，导致阴魂不散。

吴氏连忙询问该如何化解，神婆却一脸高深莫测，只说天机不可泄露。吴氏心领神会，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银票。神婆见钱眼开，立刻收入怀中，这才告诉她们，必须开棺掘墓，将尸体起出来烧成灰，再用符咒封锁在佛寺之中，日日诵经，直到九九八十一日，方可解脱。

此时的林烟萝早已顾不得这个法子有多么歹毒，她立刻吩咐下人去办。等事情办成，又过了一些时日，她的身子竟然真的慢慢好转起来。

就在她以为拨云见日，苦尽甘来的时候，却万万没想到，当今圣上睿文帝御范明突然下了一道圣旨，将自己的亲妹妹，锦绣公主，下嫁抚安侯。而她林烟萝，竟也被迫退居妾位，每日晨昏定省地伺候公主。

对于这一切，顾夜轩却置若罔闻，从不过问。

林烟萝心想，即便来了个公主，但凭她的才貌，顾夜轩定不会忘了她的。果然，在某一日清晨，当她正伺候公主用膳的时候，她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便晕倒在地。太医诊治的结果是，她竟然有了身孕！

这一刻，林烟萝觉得，自己总算是熬出头了！日后若能生下一个男婴，她就再也不用害怕那个公主了！

可惜的是，没等林烟萝沉浸在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之中多久，公主身边的嬷嬷便端来一碗黑漆漆的堕胎药，强行灌入她的口中。理由是，主母尚未有孕，一个小小的妾室，也敢如此胆大妄为，忘了自己的身份！

直到这时，林烟萝才终于明白，当初她强迫林白洛喝下堕胎药的时候，究竟是多么的痛苦！那种生生从自己身体里抽离的疼痛，简直要把她彻底吞没！

孩子被打掉后，顾夜轩就再也没有去看过林烟萝一眼。他与公主双宿双栖，恩爱非常，很快便有了几个孩子。而且在朝堂之上，他更是拥有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滔天权势。

而林烟萝，则被关进了当初林白洛死去的那间柴房。看着那一模一样的布置，她仿佛看到了林白洛正在对她嘲笑。她在笑她机关算尽，可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林烟萝疯癫一般挥舞着自己的手臂，仿佛要推开林白洛：“走开！你这个阴魂不散的贱人！我没输！我没输！” 她嘶声尖叫着，猛地一头撞向了冰冷的墙壁。在意识模糊的前一刻，她隐约看见了顾夜轩。那一张俊美却冷酷的脸，那一双深邃却毫无感情的眸子。在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他是故意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替林白洛报仇！

风雪呼啸，仿佛要吞噬这世间的一切罪恶。

大齐王朝，建元二十一年，冬。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鹅毛般的雪花，肆意地飘洒着。整个云京城都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错落有致的屋瓦寒舍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在寒风的吹拂下，发出呜咽的声响。

定国公府，位于云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占地数百亩，气势恢宏。然而，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即便是这座显赫的府邸，也显得有些萧瑟。

清风院，是定国公府一处偏僻的院落，平日里鲜少有人来往。但此时，这里却灯火通明。

内室之中，王氏坐在床边，面色焦急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人儿。摇曳的烛光落在她那张惨白如纸的脸颊上，更衬得她虚弱不堪。王氏心疼地握紧她的手，眼中充满了担忧和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