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弑母

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皇冠，此刻也无力地滚落在一旁，萧墨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往日的威严荡然无存。

萧栎桦微微抬手示意，青山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带着面如土色的王公公，站到了萧墨的面前。

萧墨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王公公，嘶哑着嗓子质问道：“你……你这个奴才！难道连你也要背叛朕吗？”

王公公佝偻着身子，头也不敢抬，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青山可没那么好的脾气，他一把抓住萧墨的手，动作粗暴地在他手指上扎了一针，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滴落进早已准备好的碗里。

紧接着，青山端着那只盛着萧墨鲜血的碗，来到了杨家大郎面前。杨家大爷脸色苍白，但还是咬紧牙关，颤抖着伸出了手，任由青山在他手指上也刺了一针。

尽管杨十月已经离世，但杨家人的血脉，或许真的能与萧墨的血相融吧。

周围的人群屏住呼吸，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那只小小的碗上。只见碗里的两滴血珠，缓缓地，却又坚定地融合在了一起。杨家大爷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软在地。而一直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王太后，却突然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声。

她缓缓地站起身，身形踉跄地向前走了几步，目光复杂地看向了瘫倒在地上的萧墨。

那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儿子扶了起来，谁知萧墨却像躲避瘟疫一般，猛地一把将她推开。

“母后……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萧墨声嘶力竭地质问道，声音中充满了绝望和不解。

王太后闻言，反而平静地笑了出来，她看着萧墨，缓缓说道：“皇儿，事到如今，母后也不想再隐瞒了。你的亲生父亲……确实另有其人。”

“你……你说什么？”萧墨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将自己抚养长大，如同母亲一般的女人，只觉得天旋地转，难以置信。

虽然小时候，他和王太后十分亲近，但也隐约知道，王太后并非自己的亲生母亲。如今，王太后却亲口告诉他，自己才是他的生母，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一时间，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傻了眼。

王太后目光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轻声说道：“你的父亲，是这世上最英俊、最伟岸的男子。当初，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他武功高强，身形矫健，却为了情爱所困，而我……是我害了他啊！”

王太后缓缓地讲述着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当年，哀家入宫，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宫女。我的父亲，是江南的一个小吏，为了谋求荣华富贵，才狠心将我送进了这深宫之中。

可惜的是，我资质平庸，容貌也并不出众，只能做一个最底层的宫女。没有家族的庇护，没有靠山，别说是成为人上人的嫔妃，就连做一个普通的宫女，也是步履维艰，处处受人欺凌。”

“我真的没有想到，杨大哥竟然为了我，终身未娶，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进宫做了护卫，只为了能够离我近一些，默默地守护着我。

那时，我身份卑微，势单力薄，别说是争宠上位，就连生存下去都十分艰难。

杨大哥数次救我于水火之中，一来二去，我与他旧情复燃，最终……便有了你。”

“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萧墨痛苦地捂住耳朵，喃喃自语，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彻底崩塌。

王太后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继续说道：“本来，我想要与杨大哥一起私奔，远离这充满阴谋诡计的深宫。哪里想到，一个月后，我竟然意外地被陛下宠幸。”

“虽然宫中有专门记录皇帝宠幸嫔妃时间的太监，可先皇那次是醉酒之后，一时兴起，宠幸的我，根本没有办法记录下来。”

“可是，这个孩子一旦足月出生，必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到时候，我们母子都将万劫不复！”

“我没有办法，只能将计就计，依附于宸妃娘娘，利用宸妃娘娘设下了一个局，最终……我狠心杀害了她们母女。”

王太后此话一出，周围所有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震惊、厌恶和恐惧。这个女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丧心病狂，连无辜的母女都不放过，简直是蛇蝎心肠！

王太后丝毫不在意周围那些充满鄙夷的目光，她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自顾自地说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唯一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便是你的亲生父亲，杨十月。”

“我曾数次警告他，让他不要靠近你，更不要暴露我们的关系。”

“可是，他每次在后花园里，偷偷看着我抱着你的时候，他看向你的眼神……太过露骨了，充满了父亲对儿子的爱意，根本无法掩饰。我真的害怕啊！”

“一旦这件事暴露出来，那我必然会被株连九族，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我便一不做二不休，邀请杨大哥进屋一叙，用一杯早已备好的毒酒，送走了他。”

萧墨听着王太后的讲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颤抖着举起手中的匕首，猛地刺进了王太后的心脏。

“都怪你！是你害了朕！都是你！”萧墨如同疯了一般，嘶吼着，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穿了王太后的胸膛。

王太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终会死在亲生儿子的手中。她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的萧墨，鲜血不断从她的嘴角溢出。

她声音微微发颤，断断续续地说道：“果然……是哀家……没把你……教养好……”

王太后的眼神渐渐迷离，她吃力地挪开了视线，再也不看萧墨一眼。

她的目光，穿过重重宫殿，投向了窗外渐渐明亮的天光。

如今，这场惊心动魄的宫变，已经持续了整整一晚，天就要亮了。

她还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夜色浓稠得化不开的黎明，她最后一次邀请杨大哥与她一同饮酒。

杨大哥早就已经觉察出了酒中有毒，但他却依然笑着，默默地陪着她一杯接着一杯地畅饮。

他是皇家暗卫统领，是她最信任的人，他默默地守护着她，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宫之中，一路披荆斩棘，艰难前行。可是，如今，他再也护不住她了。

皇家暗卫，是不允许出现任何致命的弱点的，而他的弱点，就是萧墨这个孩子。

他表现得实在是太明显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对萧墨的父爱。或许，只有死，才能让他彻底放下对这个孩子的关注吧？

杨十月亲自接过了王才人递给他的那杯毒酒，仰头一饮而尽。

撕心裂肺的痛楚瞬间袭来，他的唇角却露出了一抹虚弱而又满足的微笑。

他甚至还很贴心地擦去了王才人脸上的泪水，并且细心地告知她，应该如何处理自己的尸体，怎么抛尸，怎么掩人耳目，怎么避开其他人的视线，又该怎么逃脱追查。

他事无巨细地帮她安排自己的最后一程，仿佛生怕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王太后缓缓抬起手，颤抖地探向了窗外那刺眼的明亮天光。

她口中呢喃出声，思绪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回到了那条充满童年回忆的幽深巷子口。

杨镖师家的小儿郎，王笔吏家的小姑娘。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杨大哥……”王太后眼眸间掠过了一抹亮色，她缓缓地说道：“是你来接我了吗？”

“如果有来世……我再也不会进宫，去追求那所谓的荣华富贵了……”

黎沬哲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心中暗自冷笑，这都是报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