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剜心之恨

黎沬哲杏眸圆睁，死死地锁住眼前的谢勤，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猩红一片，像是燃着两簇无法熄灭的火焰。

谢勤，名义上是她的父亲，却并非血脉至亲。当年，他以赘婿之身踏入黎家，那时的她，不过是懵懂稚龄的三岁孩童，早已将他视作亲生父亲般敬爱与依赖。谁能料到，这曲送葬的哀歌，竟是由这个她曾经最信任的人亲手奏响。

她突然仰天长笑，那笑声凄厉而悲凉，仿佛要将所有的肺腑都震碎。她，黎沬哲，手握神秘莫测的巫医之术，是人人敬畏又惧怕的圣女，拥有着显赫的家世，甚至还曾短暂地登上过大启皇后的宝座。可笑的是，她全心全意扶持的夫君，她敬重如父的“父亲”，她百般呵护的妹妹，甚至那些与她情同手足的金兰姐妹，竟然在同一时刻，毫不留情地背叛了她！

这一刻，黎沬哲只觉得命运仿佛一个精心编织的笑话，而她，就是那个被愚弄的小丑。

她那饱含恨意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萧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曾经的温柔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寒冰般刺骨的恨意，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

“萧墨！”黎沬哲的声音嘶哑而颤抖，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当初你不过是个备受冷落的皇子，是我的倾力扶持，才让你能够平步青云，最终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如今，你却要屠尽我母族满门，甚至还要挖出我的心？”

萧墨那张原本还算英俊的脸上，瞬间笼罩了一层阴鸷之色。他看向黎沬哲的眼神，冰冷而轻蔑，仿佛在看着一具毫无生气的死物。

“黎沬哲！你的心能够为朕所用，那是你天大的福分！来人，动手，剜心！”他的声音低沉而残酷，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判决。

“萧墨！”黎沬哲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绝望的质问，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你对我，可曾有过哪怕半分的真心？”

萧墨闻言，发出一阵轻蔑的冷笑：“真心？朕对你，半分真心也无！从一开始，朕看上的，就只是你的这颗七窍玲珑心！”

黎沬哲听后，凄然一笑，眼角滑落两行血泪，在那张绝美的脸颊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她猛然仰起头，发出撕心裂肺的笑声，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倾泻而出。好不容易才止住那疯狂的笑声，她再次看向萧墨，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萧墨，本宫——在地狱里等着你！”

话音未落，黎沬哲突然抬起手，不知何时，她的手中竟然出现了一团诡异的火苗。那火苗呈现出妖异的血红色，如同跗骨之蛆般，沿着黎沬哲的手臂，迅速地燃烧起来。

“拦住她！”萧墨见状，顿时脸色大变，声嘶力竭地吼道。

那火焰蔓延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便将黎沬哲全身都吞噬殆尽。然而，她却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只是疯狂地笑着，那笑声凄厉而绝望。随后，她毫不犹豫地翻过摘星楼那冰冷的玉石栏杆，纵身跳了下去。

“砰！”

黎沬哲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巨响。

“混账东西！”萧墨惊怒交加，连忙带着人，疾步冲下摘星楼。

“贱人！贱人！”他如同疯了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利剑，疯狂地砍向地面上那滩已经摔得血肉模糊、焦黑不堪的尸体。

“心！心脏！给朕剜出这贱人的心脏！快！”他咆哮着，声音如同野兽般粗粝。

“我来！”叶清应声而出，手起剑落，毫不犹豫地刺入黎沬哲的心口，从那血肉模糊的胸腔之中，挑出一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

“快！拿过来！”萧墨迫不及待地伸出手，一脸欣喜若狂，全然不顾那满手的血污，死死地抓住了黎沬哲那颗鲜红的心脏。

“哈哈哈……快传国师！朕要炼药！朕……”

然而，他的狂笑声还未完全落下，脸上的表情便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恐。

萧墨惊恐地看向自己的手掌。

在他手指间跳动的那颗鲜活的心脏，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败、干瘪，最终化为一堆令人作呕的腐肉，根本无法用来炼制丹药。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黎沬哲！你这个贱人！死了都要来害朕！”

萧墨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如同丢弃垃圾一般，狠狠地将那颗腐烂的心脏丢到了一边。

周围的所有人，都吓得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大启新帝萧墨性情暴戾，手段狠辣，喜怒无常，所有人都唯恐自己会受到牵连，被迁怒降罪。

萧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变得扭曲狰狞。

他用手指着地面上黎沬哲那已经不成样子的尸骸，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拖走！拖走！把这贱人的尸体拖去喂狗！给朕喂狗！”

几个皇家护卫战战兢兢地走上前，连忙将黎沬哲那焦黑的尸体抬走。慌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黎沬哲那焦黑的尸骸之上，一抹血色的红光一闪而逝。

萧墨随后又恨恨地看向黎沬哲那颗被丢弃在地上的心脏，抬起脚，便要狠狠地踩下去。

“皇上！”谢勤见状，连忙小心翼翼地劝道，“皇上息怒！不如将这颗心脏送到盘龙寺供奉起来吧！毕竟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七窍玲珑心，说不定在盘龙寺那般清净圣地，还会有转机也说不定啊！”

萧墨原本已经抬起的脚，缓缓地落了下来，他眼神冰冷，脸上布满了阴霾，沉声说道：“来人！将这颗心脏送往盘龙寺！”

夜幕降临，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从京城驶出，朝着郊外的盘龙寺飞奔而去。

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皇家暗卫，一边赶路，一边低声议论着。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已经废了后位，竟然连心都要挖出来，简直是闻所未闻！”

“闭嘴吧你！这事儿给我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说！赶紧将娘娘的心脏供奉到盘龙寺主殿，这才是咱们的任务！”

与此同时，郊外，盘龙寺，禅房之中。

禅房虽然简陋朴素，但里面的摆设却低调奢华，处处都透着人间难得的精致和贵气。尤其是在对着窗口的位置，放置着一张古朴的古琴，一看便知价值连城，世间罕见。

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已经完成了剃度，盘腿坐在窗前，神情专注地抚琴。

他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生得俊美绝伦，五官精致得甚至比女人还要更加完美。

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凤眼狭长，眼角微微上挑，薄唇轻抿，嘴角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显得桀骜不驯，邪魅不羁。

虽然穿着一袭朴素的灰色僧袍，却依然难以掩盖他身上那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以及那隐隐散发出来的杀伐之气。

这个人，即便只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强大气场和迫人的邪气。

他，正是大启第一邪王，萧栎桦。一生杀戮无数，手中沾满了鲜血，却在最风华正茂的时候，毅然决然地选择出家剃度，成为了盘龙寺里一名与青灯古佛相伴的僧人。

萧栎桦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按在冰冷的琴弦之上，从指尖流淌出来的曲调，却充满了浓浓的离愁别绪，令人闻之黯然神伤。

他萧栎桦，有一个不能对外人所道的秘密，一个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永远也不敢轻易触碰的秘密。

当年，他和萧墨这对叔侄，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斗得你死我活，不可开交。在他眼里，萧墨不过是个不足为惧的跳梁小丑，真正让他感到棘手的，是萧墨身边突然出现的一个邪里邪气、会使用巫术的小姑娘，让他很是吃了一些苦头。

他从未见过那般耀眼夺目的人儿！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窗外传来，打破了禅房里的宁静。

萧栎桦眉头微微一皱，略带不悦地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守在门外的护卫连忙低声禀报道：“回王爷的话，黎皇后被废，心脏被挖了出来，现在正供奉在主殿之中，皇家暗卫正在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你说什么？黎沬哲被挖了心脏？！”萧栎桦闻言，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瞬间脸色煞白。他猛地踹开禅房的门，一把将站在门口的护卫青山扯到自己的面前，语气急切而冰冷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黎沬哲她……死了？”

这一刻，萧栎桦再也没有了得道高僧的淡定从容，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痛苦和难以置信。

她……死了？那个鲜活灵动、耀眼夺目的黎沬哲，竟然死了？

一阵阵的耳鸣声席卷而来，萧栎桦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仿佛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他的眼神冷得吓人，如同万载寒冰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现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黎沬哲死了的声音，身体像是被滚烫的热油浇灌而下，疼得他微微发颤，几乎无法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