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美人煞

“不对，不对劲，那人绝非文王府的人，我认得！”

“哦？”

纪珺湘微微调整坐姿，身子向前方探了探，“细细说来。”

陈树僖压低声音，沉声道：“来者名叫卓元九，乃是济州人士，当年与我一同参加童生试，因此…对他略知一二。纪小姐，此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然后呢？”纪珺湘耐着性子问道。

“我和他虽不算熟识，但他年纪稍长，二十五才堪堪考上童生，委实大了些，所以我对他多留了几分关注。”

软榻上的纪珺湘，单手支颐，略显不耐。

陈树僖朝她的方向望去，影影绰绰，看不清晰，只觉一道朦胧的倩影。

她未出声，陈树僖心中却是一紧，赶紧接着说道：“此人品行极为恶劣，曾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败光了家产，全然不顾家中病重老母，毅然决然地带着那女子离开了济州城。”

“也因此，他的老母亲无人照料，凄惨地死在了家中，实乃不忠不孝之徒。我实在是不明白，他怎会摇身一变，成了文王殿下的属下。我只是担心…担心纪家啊。”

纪珺湘眼眸微抬，在脑海里仔细搜寻，却对卓元九这个人毫无印象。

前世，纪家并未参与修缮济州河河堤，更没有文王府派人前来监工一事。

安昭十五年雨季时，河堤骤然崩塌，导致济州河周边的村庄死伤无数。

前有瘟疫肆虐，后有洪水泛滥，济州这座千年古城，几乎是满目疮痍。

“我知道了，你有心了。”纪珺湘淡淡地说道，话语间已有了送客之意。

陈树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将话题一转，轻声问道：“你，此番外出，可还好？”

纪珺湘微微一怔，没能摸清他的用意，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见纪珺湘的神情淡漠，陈树僖略感失落地起身，“我，我没什么事了，就先告辞了。”

“白梅，送客。”

“是，小姐。”

白梅恭恭敬敬地送陈树僖出了院门，临别之际，不着痕迹地给白松递了个眼色。

白松立刻会意。

白松是纪珺湘之前派到陈树僖身边的小厮，说是伺候，实则是监督。

陈树僖此人还有大用，目前还不能出事。

至于那只手嘛…自然是不必恢复如初了！

陈树僖刚一走出院门，面色便陡然阴沉了下来，方才温文尔雅、从容淡定的模样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含怒意的咬牙切齿。

白松眼珠一转，立刻关切地问道：“姑爷可是心情不好？小姐的性子向来如此…定是又让姑爷受气了吧？小姐也真是的！”

陈树僖紧咬着后槽牙，言语中满是怒意，“她一直都这样吗？”

白松心中略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是的，纪家家财万贯，老爷又只有小姐这么一个女儿，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可是宠爱到了骨子里。”

“所以小姐向来如此。小的觉得吧，小姐她压根不懂姑爷的好，当真是不解风情。”

听他这么说，陈树僖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些许。

白松赶紧接着劝慰道：“姑爷，您就安心养伤，将来金榜题名，考个状元回来……”

在白松的一番吹捧之下，陈树僖的神色越发平和，嘴角还隐隐露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白松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某种规律，要想成为陈树僖的心腹、打入陈家内部，就得昧着良心，使劲地说些阿谀奉承的假话。

他小心地环顾四周，不免有些心惊胆战，若是被其他人听了去，肯定会被人笑话死！

待陈树僖离开后，纪珺湘起身走到桌前，敛眸深思。

如今世事已与前世大不相同，她已做足了准备，只是不知…能改变多少。

“让青竹去查查那个卓元九。”纪珺湘吩咐道。

“是，小姐。”

白梅前脚刚走，纪老爷后脚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湘儿，大好事啊，大好事！”

“爹爹。”

纪珺湘见他满面喜色，心情也好了几分，便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湘儿，想必陛下对修缮河堤一事非常重视，不仅文王殿下派了人来监督，就连静安郡主也派了人来了！”

纪老爷说完，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消退。

静安郡主？纪珺湘心中疑惑。

“郡主手下有一位能人，来自塞外，非常擅长河堤修筑，这次静安郡主特意派此人前来相助。”

纪老爷感慨道：“天家之人，也并非都是无情无义啊。”

纪珺湘微微蹙眉。

静安郡主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她向来与长乐公主交好，绝不可能帮着文王。

事出反常必有妖。

“爹爹，河堤修缮一事关乎纪家未来的命运，绝对不能马虎大意。文王殿下既然让我纪家插手，我们便要多担待一些，该请的人，您还是要请，能工巧匠我纪家也不是没有。”纪珺湘语重心长地说道。

纪老爷面色微变：“湘儿的意思是？”

“河堤建造的每一个环节，都必须谨慎行事。从图纸设计到实际建造，甚至是后期的验收。静安郡主乃是长公主之女，长公主素来与皇贵妃交好，与皇后不睦…”

纪珺湘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纪老爷想到长乐公主，沉默了片刻，“这是陛下亲自钦点的，关乎民生大计，旁人不敢轻易怠慢。”

纪珺湘摇了摇头：“爹爹，此事若是成功了，他们自然是名利双收，若是失败了，受到牵连的必然是提议此事的文王，但是…真正被推出去顶罪的，一定会是我们纪家。”

纪老爷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仔细一想，只觉得背脊发凉。

纪珺湘叹了口气，“爹爹，此次我纪家能够躲过一劫已是不易，济州河河堤修复一事与我们纪家而言，也是同样的道理。若是成功了，必将受到赞誉，别说长乐公主短时间内无法动我们，即便日后，也无人敢轻易轻视纪家。”

纪老爷只是心地善良，经商多年，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