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贼心

“是，奴婢这就伺候您安歇。”

次日清晨，一阵喧嚣吵闹声将纪珺湘从浅眠中惊醒。

贴身丫鬟白梅，早已带着几位资历颇深的嬷嬷守在院外，眉头紧锁，面色不悦。她们都心知自家小姐初来乍到，换了新环境，睡眠向来不安稳，好不容易能多睡一会儿，外边却嘈杂得如同菜市场一般。

“夕秋。”纪珺湘轻声唤道。

“小姐，奴婢在。”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纪珺湘还是决定起身。想到开春后可能爆发的疫病，以及迟迟没有定数的药材，她便难以安心。

一件件繁杂琐事压在心头，让她夜夜噩梦缠身，无法得到真正的休息。

没过多久，白梅神色慌张地跑了回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焦虑：“小姐，不好了！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官差，一共来了两人，还没和郑管事说上两句话呢，就被那个赵通给打发走了……”

“什么？！”纪珺湘心头一震，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所在的客院，竟然已经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赵通见官府的人都被惊动了，索性不再遮掩自己的真实意图。他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老爷做派，自然也不愿意再和纪珺湘虚与委蛇，演戏给她看。

他打算将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软禁在这偏僻的客院之中。只要等到明日买家上门，他便可以金蝉脱壳，远走高飞。

如果有人问他为何如此胆大包天？那是因为这药庄的大部分田地，都是在他一手操持下，帮着纪老爷逐渐收购的。那些田地的地契，至今还在他的手中保管着，根本没有机会送回纪家。

只需他稍微动动手脚，这些药材，甚至连地契，都能变成货真价实的“商品”。

到时候，他就可以明目张胆，光明正大地将这一切都卖出去！

“赵通！他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纪珺湘暗自咬牙切齿，心中充满了懊悔，自责自己太过大意。

如今再想去官府报案，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恐怕早已被赵通上下打点好了。

她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开始冷静地思索对策。

“去把郑管事给我叫来。”

“是。”青竹应声退下，急匆匆地前去寻找郑管家。

郑管事很快赶到，脸上写满了忧虑和不安：“小姐，大事不好了！庄子外面聚集了二百多号人，恐怕……我们很难脱身了！”

他原本还想安排护卫，护送纪珺湘先行离开，但现在看来，根本行不通！

即便纪家的护卫个个武艺高强，身手不凡，但面对如此众多的愤怒庄户，也根本无力突出重围。

若是纪珺湘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损伤，他恐怕也无颜苟活于世了！

“郑管事，不必如此慌张。”纪珺湘语气平静，似乎并没有被眼前的困境吓倒。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击着，眉眼低垂，正在快速地思索着对策：“那些人既然是庄户，那么他们就是我纪家的庄户，而非赵通一个人的手下。”

郑管事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小姐说得极是！”

“即便官差有所怠慢，但他们也已经知道，我们纪家人来到了这里。若真的发生了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们也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是，小姐所言极是。”郑管事连连点头。

“那么……郑管事认为，赵通如此大费周章，意欲何为？”纪珺湘抬起头，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郑管事。

郑管事阅人无数，略一思忖，心中便有了答案。

“小姐是说……赵通想要逃？”

“嗯。”纪珺湘缓缓起身，原本略显苍白的面容，此时已经变得从容不迫：“他背叛主家的行为，已经昭然若揭。今天官差一到，他便彻底撕下了伪装，不想再继续掩饰下去了。如此急切的心态，显而易见，想必他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布下了天罗地网！只是我们来得实在有些不巧罢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郑管事焦急地问道。

纪珺湘微微颔首，示意郑管事附耳过来，轻声吩咐道：“郑管事，你亲自出去表明身份，好言劝导那些庄户，告诉他们切勿助纣为虐。凡是在这件事中立了功者，来年的佃租一律减免。另外，我们纪家将会另选一位新的管事，人选就从他们之中挑选。”

郑管事听后，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立刻明白了纪珺湘的用意：“是！小的明白了！小姐放心，我这就去办！”

纪珺湘又向身边的习玉招了招手：“习玉，你跟随郑管事一同前去，一旦郑管事成功说服了众人，你立刻带领护卫，将赵通给我拿下！”

“是！”习玉毫不犹豫地应道。

“但如果……郑管事无法说服他们，你就……独自行动，务必将赵通擒住，生死不论！”纪珺湘的眼中，闪过一抹深邃的寒芒。

习玉微微一怔，随即咬了咬牙，坚定地应了下来。

白梅和其余的丫鬟嬷嬷们，纷纷聚拢在纪珺湘的身旁，神情紧张，如临大敌。那些嬷嬷们更是死死地守住院门，寸步不离。

纪家世代经商，名下的庄子数不胜数，别说是纪老爷了，就连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时常协助主子巡视庄子。

但如此剑拔弩张的场面，她们又何曾见过？

一个小小管事，竟然敢扣留少东家？！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吧。

胡嬷嬷紧紧地贴在门边站着，时不时就跑进来说说外面的动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盏茶，两盏茶……

纪珺湘的耐心，也渐渐被消磨殆尽。

“小姐！小姐！郑管事说动他们了！”胡嬷嬷第五次跑进房间，脸上终于洋溢着喜悦的神色。

纪珺湘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一些：“走吧。”

“小姐，还是让奴婢先出去探查一番吧，您切勿轻举妄动。”白梅依然有些担忧，顾虑重重。

“不必了，我们一起出去。”纪珺湘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乡亲们，我郑某，乃是纪家商行的总管事。这片庄子，是纪家名下的产业，我奉东家之命，陪同少东家前来巡视。本来是念着各位乡亲生活不易，想为各位减免一些佃租……”郑管事站在人群前方，声情并茂地说道。

“今日之事，实乃家贼作祟，导致各位受到了蒙蔽。赵通他图谋不轨，企图加害少东家，望各位乡亲明辨是非，切勿助纣为虐啊！”郑管事说到动情之处，还朝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一躬。

庄户们听了郑管事的话，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犹豫。霎时间，原本紧张的气氛，反而陷入了一种混乱的局面。

过了好一会儿，庄户们才陆陆续续地放下手中的农具，也不管周围那些狗腿子的督促和叫骂，推出一位中年男子，让他出来问话。

这位中年男子面色黝黑，饱经风霜，神情也格外凝重。

他直视着郑管事，沉声问道：“你就是郑管事吧？你所说的话，可有什么证据？我们一直都受着赵庄……赵管事的照拂，不可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

郑管事听了中年男子的话，心中一凛，暗道不好。如今官府的人已经走了，自己又该如何证明小姐的身份呢？

他略微沉思片刻，忽然回想起年前发生的一件事，连忙朝着众人拱手道：“各位乡亲，你们可还记得，年前纪家商行发放的新棉被？因为去年棉花大丰收，东家为了体恤大家，慷慨地赠予每户人家两床新棉被，每床棉被的右下角，都绣有一个小小的‘纪’字，此事由我亲自督办，绝无虚假！”

此言一出，庄户们顿时哗然。

两床新棉被？

对于他们这些贫苦的庄户人家来说，棉被那可是贵重的大件，一年都舍不得买上一床，是格外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