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狸猫换主

赵通那双原本还算精明的眼睛，此刻像是被冰水浇过，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脸上堆积的笑容也僵硬得像是被人用钝刀子刻上去的，惊愕像潮水一样涌上他的面庞，声音也变得干涩起来，“你…你是…”

郑管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那笑容里藏着几分玩味，几分洞察，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轻蔑，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少东家亲临，赵管事莫非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

仅仅这一句话，就如同惊雷一般在赵通的心头炸响，震得他心肝俱颤！他慌忙抬起手，在额头上用力地抹了一把，仿佛那里真的有冷汗要滴下来一般，袖袍下的手也微微颤抖，显露出他内心的慌乱，“少…少东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快里面请，里面请，恕小人招待不周。”

纪珺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带着几分讥讽，几分不屑，还有几分深藏不露的杀意。她迈开步子，径直走入了庄园的大门。

“收起你那双肮脏的眼睛，别用你那龌龊的心思来揣测我，否则，我定不轻饶。”她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刺入了赵通的耳中。

“小…小的绝不敢！”赵通的身子猛地一颤，连忙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阴狠。他在这药庄里盘踞多年，早就养成了嚣张跋扈的性子，此刻却不得不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装出一副恭顺的模样，将纪珺湘一行人迎入了院内。

即使是在寒冷的冬日，庭院之中依然有许多奇花异草傲然绽放，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让纪珺湘都不由得感到有些讶异。穿过曲折的回廊，绕过精巧的假山，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座座精致的亭台楼阁，布局巧妙，错落有致，简直就像是一座小型的宫殿一般。

“这药庄倒是建造得好气派啊！”纪珺湘停下脚步，微微抬起头，打量着四周的景色，语气中带着几分赞叹，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嘲讽。

赵通听了这话，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偷偷地抬起头，观察着纪珺湘的表情，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端倪，可是纪珺湘的脸上却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让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在庄园的外面，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上百名手持农具的庄户壮汉，他们一个个神情肃穆，目光凶狠，似乎随时准备着发动一场暴乱。

只是，这一幕景象并没有被纪珺湘等人看到。

如果她再晚一步亮明自己的身份，恐怕就算带了三十多名护卫，也难以抵挡这些暴民的袭击！

“不知少东家今日怎么有空前来？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想必十分辛苦吧？”赵通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客套，也带着几分隐藏的戒备。

纪珺湘被赵通引到了堂屋的主位上坐下，她那双如水的眼眸轻轻一扫，便将整个堂屋的景象尽收眼底，心中也对这赵通的所作所为有了大致的了解。

“我这次来，自然是为了药材的事情，家父一向对这些药材不上心，恐怕是怠慢了你们这处庄子。”她语气平淡地说道，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赵通听了这话，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少东家这话就说得见外了，管理庄子本来就是小人的职责所在，有小人在，这庄子一向都稳妥得很，绝对不会出什么岔子。”

“职责？”纪珺湘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我进庄子的时候，听人说这里叫做赵家庄，我纪家的庄园什么时候改姓赵了？我这个少东家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此言一出，赵通的心中更加慌乱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要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纪珺湘又接着说道：“想来是赵管事平日里待人太过宽厚了，以至于庄户们都忘了规矩，竟然敢胡言乱语，目无尊长。”

“是，是，少东家说得对，这些人整天仗着自己有几分力气，就变得越来越肆意妄为了，竟然敢在少东家面前胡说八道，实在是该罚！少东家您放心，我绝不会轻饶了他们！”赵通连忙顺着纪珺湘的话往下说，想要借此来转移话题。

纪珺湘向来是个谨慎的人，她从眼前的种种迹象中已经看出了端倪，这赵通的心早就已经不在纪家了。

“这寒冬腊月的，竟然让少东家您亲自跑一趟，实在是小人的罪过，您需要什么药材，只需差人来知会一声，只要庄子上有的，小人一定会让人快马加鞭地给您送去。”赵通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语气也变得更加恭敬起来，仿佛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一般。

纪珺湘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我知你办事向来干练，可是这次的需求量很大，而且还是文王殿下亲自交代下来的，不容有失。”纪珺湘缓缓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也带着几分警告。

赵通听了这话，心头猛地一沉，他刚才之所以说那些话，不过是想要试探一下纪珺湘的虚实而已，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这位少东家只是想随便拿些东西就走，那他自然会乖乖地配合，可是如果她想要借此机会来为难自己，那也就别怪他不客气了！反正他早就已经打算要离开这里了，早走晚走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已经和别人谈好了，要把这座庄子连同仓库里的所有药材都打包卖给对方，只要拿到这笔银子，他就可以远走高飞，再也不用受人摆布了，区区一个药庄管事，他才不稀罕呢！他赵通只想做真正的老爷！

想到这里，赵通更加迫切地想要将纪珺湘一行人打发走了。

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

赵通偷偷地看了郑管事一眼，心头不由得再次沉了沉，这位郑管事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赵通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谄媚起来，他说道：“少东家您尽管吩咐，小人一定尽力让您满意。”

纪珺湘点了点头，说道：“白梅，把清单交给赵管事。”

“是，小姐。”白梅从怀中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清单，递给了赵通。

赵通接过清单，仔细地查看起来，只见上面写着：羌活、前胡、柴胡、甘草、茯苓、桔梗、枳壳、川芎，还要人参和天麻？

这些药材正是前世的抗疫神方中的主要药材，重生一世，纪珺湘依然将这些药材牢牢地记在脑海中。

据说这药方是一位隐士高人所赐，他看到济州百姓身陷疫灾之中，心生不忍，于是便将此方赠予世人，只为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这药方中的大部分药材都极为常见，可是却有两味药材异常难得，那就是人参和天麻。也正因为如此，前世即使人人都知道这个药方，其中的药材却是普通人难以承受，难以购买的。

即使握有药方，能够得到救治的人也寥寥无几。

恰巧的是，这人参和天麻，纪家的药庄里都有。

“这…”赵通仔细地审视着清单上的药材数量，发现数量实在是太庞大了，就算把整个仓库里的药材都算上，恐怕也只是勉强够用而已。

这些药材，对于赵通来说，就是即将到手的白花花的银子，他怎么可能轻易地交给纪珺湘呢？

“少东家，这数量实在是太庞大了，我们药庄根本拿不出来这么多药材啊，而且，这些药材的库存基本上已经空了。”赵通脸上露出一副苦涩的表情，语气也变得为难起来。

“这就空了？”纪珺湘挑了挑眉毛，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

“是啊，去年收成上来的药材，早就已经运往七国各地了，现在仓库里确实没有多少存货了。”赵通连忙解释道。

纪珺湘皱了皱眉头，心中却并不相信赵通的话，因为她已经看出来，眼前这个人早就已经有了二心，对于他的话，她没有丝毫的把握。

“那庄上现在具体还有些什么药材？数量又有多少？”纪珺湘问道。

赵通犹豫了片刻，只说了三种最廉价的药材：“甘草、茯苓和桔梗，这三种药材倒是还有一些库存，但是数量不多…”

纪珺湘点了点头，说道：“赵管事，你把庄上的库存清单给我一份，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替代品。”

赵通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极不情愿地说道：“是，少东家和各位先生一路奔波，想必已经很辛苦了，不如先住下歇息，等我整理好最新的库存清单，立刻送到少东家手中。”赵通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一副关心主子，一心为主子好的模样。

郑管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纪珺湘抬手制止了，“大家都累了，你先去安排住处和膳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