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罗生门

苏玉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被一道晴天霹雳劈中。她定定地望着眼前那个冷若冰霜、毫无一丝情感的容玉哲，心中五味杂陈。天圣律法，她又怎会不知？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容玉哲明明只需一句话，便可将小淇送往刑部接受公正的审问，为何偏偏要将她推入那令人闻风丧胆、进去便如坠地狱的慎刑司？

苏玉茹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直直地刺向容玉哲那张与前世记忆中逐渐重合的面容。她眼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苏妹妹，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丫鬟罢了，你这样岂不是让王爷左右为难，平添烦恼吗？”徐乙珺的声音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阴柔而充满恶意。她故作关切地轻声细语，脸上堆满了虚伪的悲痛，看在苏玉茹眼里，却只觉得无比的恶心。

她厌恶地避开了徐乙珺伸过来想要搀扶她的手，强忍着身体上的剧痛，一点一点地撑着地面，缓缓地站起身来。随后，她发出一声充满嘲讽意味的冷笑，毫不留情地质问道：“徐姐姐在伤心什么呢？是因为没有亲眼见到我身陷囹圄、锒铛入狱，所以感到失望吗？”

徐乙珺的动作猛然一僵，脸上精心伪装的表情，也有一瞬间的扭曲。她偷偷地觑了一眼看似在神游天外、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的容玉哲，然后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虚情假意地说道：“苏妹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如今你安然无恙，只不过是牺牲了一个丫鬟而已，姐姐自然是为你感到高兴啊。”

苏玉茹听到这话，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头放声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在这寂静的大殿之中显得格外突兀，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纷纷向她投来或疑惑、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

她微微扬起头，竭力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流下来。她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一字一句地说道：“只是牺牲一个丫鬟而已？徐姐姐说得可真轻巧！若是没有小淇，我恐怕早就已经死在尚书府那不见天日的后院里了！”

苏玉茹说完这番话，便不再理会虚情假意的徐乙珺。她迈开步子，走向高高在上的皇帝，面无表情地福身跪拜，声音平静而冷漠：“陛下，臣女不敢奢求什么赏赐，只恳请皇上能够明察秋毫，查出这起案件背后真正的幕后黑手，以此来告慰七皇子在天之灵，还臣女与我的丫鬟一个清白！”

皇帝的脸上，此刻充满了悲痛和愤怒，让人根本挑不出半点错处，也看不出任何虚假的成分。他听了苏玉茹的请求，顿时一脸郑重地说道：“苏丫头，你放心吧！朕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姑息任何一个罪人！”

原本计划要举行到深夜的盛大宴会，最终也只能草草收场，不了了之。各国的使臣，也都暂时滞留在了夏商周，等待着最终的调查结果。

苏玉茹挺直了脊背，面无表情地独自走向皇宫大门。她的周身仿佛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使得周围的人都不敢轻易靠近她。

苏宣婉原本想要跟上去安慰她，却被脸色难看的苏怀仁给严厉地叫住了。方才苏玉茹所说的那番话，已经被不少有心之人听进了耳朵里。恐怕用不了多久，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苏玉茹在尚书府过着怎样水深火热、备受欺凌的生活了。

苏怀仁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脸色煞白的云秀文，责怪她心胸狭隘，竟然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

……

皇宫门口此时还没有什么人出来，只有各家的马车静静地停靠在此处，等待着主人的归来。苏玉茹径直走向自己来时乘坐的马车，她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事，以至于连车夫换了人都丝毫没有察觉。

“谁！”苏玉茹刚刚踏上马车，就看见一个男人大剌剌地坐在马车中央。她顿时警惕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去。

“嘘！小玉玉，是我！”虞佩喻永远带着清浅笑意的嗓音在马车里响起。他一把将苏玉茹拉入怀中，另一只手则虚掩着她的嘴唇，不让她发出声音。

苏玉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她用眼神示意虞佩喻自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让他赶紧松开手。

虞佩喻依旧穿着一袭张扬的红衣，显得妖冶而魅惑。方才在宴会上没有看见他，想必又是被容玉哲派出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了。

苏玉茹等了一会儿，见虞佩喻迟迟没有松手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怎么还不松开呢？难不成外面还有别的势力的人在埋伏吗？

虞佩喻半掩着苏玉茹的嘴唇，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显得更加魅惑。他忽地凑近仔细地打量了苏玉茹半晌，然后才用一种低哑的、充满磁性的声音笑着说道：“玉玉真是长大了啊，都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苏玉茹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她想起在大殿之上被容玉哲逼婚的事情，心中感到无比的憋屈。难道女子长大了就必须要嫁人吗？这究竟是凭什么！

“玉玉这是不想嫁给王爷？”虞佩喻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饶有兴致地问道。

苏玉茹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抬手扒开虞佩喻捂着自己嘴巴的手，咬牙切齿地说道：“换做是你，你愿意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做妾吗？”

虞佩喻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那张足以令无数女子为之疯狂的花容月貌的脸庞，然后忽地笑道：“以本公子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就算是去做妾，那也是那最受宠、最得意、可以恃宠而骄的贵妾！”

苏玉茹听到他这番自恋的话语，顿时感到一阵无语。她脸一阵青一阵红的，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好了，你这眉头皱得紧紧的，小心年纪轻轻就要长皱纹了！”虞佩喻用他那玉一般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抹开了苏玉茹眉间那化不开的忧愁，无奈地哄劝着她。

苏玉茹看着他温柔的目光，蓦地红了眼眶，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佩喻哥哥，小淇她被关进了慎刑司，你能不能……”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因为苏玉茹心里非常清楚，虞佩喻就算对她再好，他也始终是容玉哲的人。更何况，慎刑司一直都在徐家的掌控之下，向来与夏商周的刑部不和，同辅佐容玉哲的虞佩喻又怎么可能轻易插手慎刑司的事情呢？

“放心吧，七皇子的案子皇上已经交给了夏商周去查，刑部虽然不能直接插手慎刑司的事情，但是保下一个与案子相关的证人还是可以做到的。”虞佩喻自然看出了苏玉茹的为难之处，他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苏玉茹的脑袋，脸上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倨傲表情。

“再说了，你佩喻哥哥是谁啊？要不是这案子牵涉到了皇家，本公子早就直接杀到慎刑司，把人给你抢回来了！”

苏玉茹听了这话，破涕为笑，心中的那块沉重的大石头也稍微放下了些，却依旧感到沉甸甸的。徐乙珺做事向来缜密周到，而且她又十分擅长做戏，博取别人的同情，而容玉哲又尤其信任她。苏玉茹不能不为小淇感到担忧，她害怕徐乙珺会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对小淇进行残酷的折磨。

“乖，你现在就回去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虞佩喻收起了脸上嬉笑的神色，他轻轻地揉了揉苏玉茹的发顶，眼眸中充满了温柔。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一声充满暴怒的冷呵声在耳边炸响，苏玉茹下意识地顺着声音朝马车外看去。只见容玉哲正站在马车旁，那张向来淡漠从容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怒意，活像一个捉奸在床的丈夫。

“我不过是恰好撞见玉玉伤心落泪，独自垂泪，心中不忍，所以出言安慰了几句罢了，王爷何须如此动怒。”虞佩喻神情自然地松开了揽在苏玉茹腰间的手，吊儿郎当地说道。

容玉哲阴沉着脸上了马车，他用冰冷的眼神瞧着虞佩喻，语气不善地命令道：“滚下去！”

虞佩喻眉眼弯弯，格外放松肆意地靠在马车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完全没有将容玉哲的怒气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