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陌路人

想来，这位皇太后定是位喜好安静，潜心修佛之人。

不知为何，容思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宝华寺，那片环绕着端陌韵居所的竹林。

也不知他如今境况如何，手上的伤口是否已经痊愈。

容思思绪游离之际，耳边传来李嬷嬷关切的嗓音：“二小姐莫要担忧，皇太后慈眉善目，待会进去，切莫慌张，如实回答太后娘娘的问话便是。”

容思连忙回神，颔首应允。想必是方才李嬷嬷见她一路低头不语，误以为她心生怯意。她不过是走了神罢了，容思赧然一笑：“多谢嬷嬷提点，我都记下了。”

李嬷嬷欣慰点头，引着容思步入殿内。

甫一入内，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檀香味便扑面而来。

容思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目光扫向内室。

果不其然，与皇后寝宫的富丽堂皇截然不同，眼前的寝宫显得大气而朴素，整洁而舒适。

步入内殿，容思当即跪拜请安：“臣女荣鸦，参见皇太后，愿皇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 皇太后的声音如她所料，温婉和蔼：“早就想见你一面，只是苦无机会传召你入宫，今番，总算得偿所愿。”

“谢皇太后。” 与皇后那种戴着假面，不咸不淡的做派不同，皇太后心情显然颇佳。容思抬首之际，便被对方顺势拉住手腕，拽至身旁。

容思得以将对方看得真切。

皇太后与荣老夫人年纪相仿，鬓发皆已斑白。然而，与荣老夫人不同的是，在这慈祥神色背后，皇太后眉宇间蕴含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威仪。

毕竟是在宫中沉浮数十年，方才坐上今日的位子，若无半分手段，绝无可能。如今的皇太后，更像是一种返璞归真，浑身散发着慈和的气息。

容思顿觉，这寿康宫比皇后寝宫要舒服得多，起码不必战战兢兢。皇太后一见她便连说了三个“好”字，容思还未坐稳，便被对方拍着手，一脸慈爱地夸赞道：“好孩子，荣府的姑娘果然个个出挑，先前见着荣溪便觉不错，如今见了你这丫头，更是觉得讨喜。”

容思不好意思地应道：“谢皇太后夸奖。”

实则她也觉得自己长得还算讨喜，哪里像荣德海听信的那些道士所言，会克荣家。虽说这张易容后的脸庞，不及原身那般美丽动人，但那股清秀之气，也丝毫不逊色于荣溪。

她不由开心地笑了出来。

“你这丫头……” 皇太后见她笑得如此开心，心中也跟着高兴起来。轻拍着她的手背，问道：“可识字？”

“识得。” 容思点头应允。以皇太后的手段，她不信对方对此一无所知：荣家企图瞒天过海，从乡下接回这么一个野丫头，打算顶替原来的荣千，嫁给六皇子。皇太后之所以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一则是想先看看自己的模样和心性，二则估计就是六皇子的亲事实在难说。

容思的猜测，与皇太后心中所想，并无二致。

若非陌儿的亲事难寻，她是绝不会考虑一个二品官员之女的。以陌儿的人品和相貌，莫说是二品，就算是丞相之女，也是高攀了。可偏偏如今他的一条腿……

想到此处，皇太后不由忧心忡忡。如今这荣二小姐还未见过陌儿，也不知荣家人是否已将陌儿的情况告知于她。若是成亲之后，她不安分，那可如何是好？

皇太后眉头紧锁，再次陷入愁绪之中。

容思见对方方才还满面笑容，如今却突然愁眉不展，顿感心慌。她将自己方才所言所行，仔细回想一遍，确认并无不妥之处，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这宫里的人，当真是阴晴不定，指不定什么时候，自己的脑袋就无缘无故地搬家了呢。

“皇太后，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为避免冷场，容思决定主动出击。

皇太后回过神来，轻“啊”一声，道：“没什么，只是心想着你能够识字，那是最好不过了。陌儿可怜，一个人孤苦伶仃，若是身边能有个知心之人，那哀家也能放心了。”

“六皇子确实孤单。” 提起端陌韵，容思又忍不住想起那日在宝华寺的窗棂前，他坐在轮椅上，被月光拉得老长的身影，显得清冷而孤寂。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他一人，无人能够走进他的内心。

容思思绪飘忽，眼神也随之游离。

皇太后却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怎么听对方这话，好像已经见过陌儿一般？

莫非，他们二人相识？

皇太后来了兴致，原本对容思并无太大兴趣，如今却一下子精神起来，打算拉住容思的手，好好询问一番。

此时，忽有宫人前来禀报。

“启禀皇太后，六皇子殿下驾到。”

“什么？” 方才还一脸淡定的皇太后，瞬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激动万分：“陌儿来了？这臭小子，也不知多久没来看皇祖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