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鸦占鹊巢

“你怎么不拦着你妹妹？你究竟在干什么！”

盛怒之下，裴氏的声音都变了调，尖锐得如同利爪挠过耳膜，让人一阵不适。在她看来，容思这个从乡野回来的女儿，果然是不懂规矩，拎不清轻重。

容思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位“慈母”，荣千的无理取闹明明是咎由自取，可裴氏却偏袒到了如此地步，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快得让人以为只是错觉。待裴氏回过神来，容思已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轻声道：“母亲，不是您吩咐过，要子敬表哥多多关照晴儿表妹吗？还说要帮她认字习文，既然您都这样说了，女儿又怎敢擅自阻拦呢？”

一句话，绵里藏针，四两拨千斤。容思表面上是在解释，实则暗讽裴氏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裴氏闻言，顿觉一口老血涌上喉头，差点没背过气去。她总算领教到了什么叫做“绵里藏针，杀人不见血”。这二丫头看似柔弱无害，实则字字句句都在往自己心窝上戳，偏偏还让人无从反驳。

周遭的夫人小姐们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原本稍稍安分了些的李夫人，又开始蠢蠢欲动，阴阳怪气地说道：“哟，荣夫人身后这位小姐是哪家的千金啊？瞧着既不像荣溪，也不像荣千，莫不是荣府什么时候又添了位大小姐？藏着掖着做什么，也让我们开开眼界啊！”

裴氏狠狠地瞪了李夫人一眼，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心中恨得牙痒痒。不过转念一想，她原本就打算借此机会向大家介绍荣词，让所有人都知道，即将嫁入皇家、成为六皇子妃的人，是二女儿荣词，而不是三女儿荣千。

想到这里，裴氏强压下对荣千的担忧，挤出一个笑容，故作亲昵地介绍道：“瞧李夫人说的，这可不是什么义女，而是我荣家的二小姐，容思。”

“容思？”李夫人听罢，再也绷不住了，当场嗤笑出声，语气酸溜溜的：“这名字取得可真是别致，我活了这么久，还从未听过哪家千金小姐会起这样的名字，当真与众不同啊！莫不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回来的吧！”

裴氏脸色一沉，冷声道：“李夫人说话可要小心些，她可是我荣家的骨肉血脉，什么认不认的。二丫头自幼体弱多病，便送去寺庙静养，如今及笄才接回府。今日带她来，也是想让各位夫人认识认识，毕竟她以后可是要当皇子妃的人，李夫人可别胡说八道，坏了她的名声。”

这番话，既是对李夫人的警告，也是在向众人宣告容思的身份。

李夫人本想继续挖苦几句，却被卫国公夫人及时打断：“好了好了，今天是孙老夫人的寿宴，各位夫人有什么体己话，不如私下里再说。至于这位二小姐，瞧着倒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容思听到卫国公夫人提及自己的名字，连忙上前，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眉眼低垂，仪态万千地说道：“见过夫人，容思久闻夫人当年与卫国公一同浴血沙场、保家卫国的英勇事迹，心中仰慕已久，今日得见，方知夫人不仅英姿飒爽，还如此平易近人。”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敬仰之情，又巧妙地赞扬了卫国公夫人的为人，可谓是面面俱到，令人如沐春风。

站在一旁的裴氏，简直惊呆了。她平日里见容思唯唯诺诺，动不动就哭鼻子抹泪，还以为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草包，没想到拍起马屁来，竟如此炉火纯青，三言两语就哄得卫国公夫人眉开眼笑。

“真是个好孩子，说话中听，一双眼睛也生的清澈明亮。”卫国公夫人与夫君伉俪情深，当年一同上阵杀敌的故事，早已传遍京都，人人都知晓。容思这番话，虽是陈年旧事，却句句都说到了卫国公夫人的心坎上，让她倍感欣慰。卫国公夫人越看容思越喜欢，忍不住向她招手道：“好孩子，过来，让老身好好瞧瞧。”

容思不着痕迹地看了裴氏一眼，用眼神征询她的意见。裴氏见容思眼中还有自己这个“母亲”，心中总算舒服了些，微微点了点头。容思见状，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到卫国公夫人面前，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卫国公夫人拉过容思的手，仔细端详着，越看越是喜爱，索性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只镯子，戴在了容思的手上，笑着说道：“这孩子，我一见就喜欢，今日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送的，这只镯子就当是老身的一点心意吧。”

“这怎么使得？”容思故作推辞，不好意思地说道。

旁边有夫人惊呼出声：“这不是当年太后娘娘赏赐给夫人的那只玉镯吗？听说夫人一直贴身佩戴，从不离身，没想到今日竟然舍得拿出来赏人！”

听到这话，容思才知道这只镯子的来历非同小可，更加不敢收了，连忙推拒。她是真心仰慕卫国公夫人，并非贪图她的赏赐。自从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后，她就对这位巾帼英雄敬佩不已。

然而，卫国公夫人却态度强硬，板着脸说道：“怎么，嫌弃老婆子送的礼物不成？好孩子，我一看见你，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真是像极了！”

容思见卫国公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悲伤，连忙岔开话题，同时也将镯子收了下来。既然卫国公夫人都已经表态，其他夫人自然也不好落后，纷纷从身上取下一些贵重的首饰，赠予容思。

就这样，容思又经历了一番“折腾”，等到她回到裴氏身边时，原本朴素简单的装扮，已经被各色珠宝首饰点缀得熠熠生辉，就连手臂上都挂了三只镯子，沉甸甸的。

裴氏在一旁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个荣词还真是会装模作样，竟然讨得了卫国公夫人的欢心，真是走了狗屎运！要是晴儿在这里，这份殊荣肯定是晴儿的！想到荣千，裴氏这才想起要赶紧打发下人，去把那个惹是生非的丫头找回来。

众人又在花园里闲聊了一会儿，眼看着日头渐盛，快要晒到这边了，加上前厅也快要开席了，这才纷纷起身，由孙家的人引领着，朝着宴会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