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泪倾城

夕阳西下，残红如血，映照着那间破败的瓦房，更添了几分凄凉。沈勤美和周氏，这对往日里锦衣玉食的夫妻，早已习惯了挥金如土的日子，却忘记了这奢靡生活如同空中楼阁，不堪一击。如今，沈勤美嗜赌成性，每日只盼着能从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赌场里捞些油水，改善这捉襟见肘的生活。

屋檐下，周氏吃力地捶打着手中的衣物，粗糙的布料磨得她双手生疼。洗衣声伴随着低低的啜泣，生活的重担压弯了她的脊梁。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压抑的寂静，惊得周氏浑身一颤。

自从沈勤美染上赌瘾，已经连着好几日不归家了。周氏提心吊胆，生怕是那些被赌债逼急的债主，寻上门来讨债。

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心跳如擂鼓般响个不停。

“周妹子，你家小女儿来信了！”

屋外，传来邻家大娘略带尖利的声音，像一根救命稻草，让周氏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是令宜的信！她嫁到云中郡后，音讯稀少，每一封家书都牵动着她的心。

半个月前，沈芦心寄来一封家书，告知她已嫁给了云中郡的守将贺将军。贺家虽算不上什么钟鸣鼎食的豪门望族，但也是当地颇有名望的书香门第。在沈家遭逢巨变的当下，女儿能嫁入贺家，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如今两家门不当户不对，沈家又被限制出京，无法亲自参与女儿的婚礼。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及纳征定亲之礼，统统都免了。这些繁文缛节都是次要的，周氏最关心的，还是家中窘迫的经济状况。她曾去信给沈芦心，希望她能寄些银两回来补贴家用，毕竟，如今的沈家最缺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周氏心想着，莫非是沈芦心将银子寄来了？她连忙擦干手，快步朝大门走去。

“吱嘎”一声，木门被缓缓打开。

邻家大娘趁着门开的瞬间，好奇地朝屋内张望。昏暗的光线下，屋里陈设简陋，狭小逼仄，与她家宽敞明亮的院落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但她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将手中的信纸递给周氏。

周氏接过信，连声道谢。

邻家大娘的目光却贪婪地停留在信封上，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周氏见状，连忙将门关上，隔绝了那窥探的目光。

竹篮打水一场空，邻家大娘本以为帮送信能捞些好处，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吝啬，连句客套话都没有。眼前的木门无情地合上，大娘忍不住朝沈家门外啐了一口唾沫，尖酸刻薄地嘀咕道：“装什么装，还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大小姐了？让我白跑一趟，真是小气鬼！”

隔着一道门，周氏将那些难听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可她囊中羞涩，实在没有余钱去打肿脸充胖子。

她假装没听见，转身走到床边，点燃一盏昏黄的油灯，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

信纸是上好的宣纸，触手细腻柔滑，可见沈芦心在贺家的日子过得并不拮据。沈家落魄，却并未影响她在婆家的地位，这让周氏略感安慰。

当初将沈芦心送出京，本意是让她避开那些流言蜚语，没想到歪打正着，反而为她寻得了一桩好姻缘。

周氏心中百感交集，既欣慰又酸涩。她将信纸摊开，只见上面寥寥几行字，却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她心中燃起的希望。

信中的意思大致是：女儿心中也惦念着父母，只是眼下刚嫁入贺家，手中的银钱都用来打点下人，实在腾不出多余的银子来帮衬娘家。待女儿在夫家站稳脚跟，必定会寄银钱回家。

周氏看完信，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此时此刻，对于沈家来说，哪怕是贺家从指缝里漏出的一点银子，都能让她们一家多撑几日。可沈芦心却宁愿将银钱拿去打点下人，也不肯分一点给娘家。

难道，堂堂贺家的夫人，还会缺那么点打点下人的银子吗？！

周氏实在难以置信，却又无可奈何。如今，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这个远嫁他乡的女儿了。

昔日，她用真金白银供养长大的女儿，如今却对她们的困境不管不顾，周氏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襁褓中的幼子嗷嗷待哺，周氏已经多日未曾尝过荤腥了。她只能强压下心中的失望和愤怒，好言好语地稳住自己，再次给沈芦心去信，希望她能体谅娘家的难处。

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果下一次沈芦心再不肯寄钱回来，她恐怕连寄信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辅国公主府内。

子霜晗正在收拾一些日常所需的物品，准备行装。她将衣物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入包裹之中。这时，她听到院中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只见夏灼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自从谢氏入主燕京，杜长秋也奉命入京受封，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子霜晗看着夏灼那娇羞的模样，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你与杜将军多年未见，如今他也在京中，不如这次就留下来吧。”

夏灼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她快步走到子霜晗面前，连忙否认道：“主子，您这是什么意思？您不要我了吗？”

子霜晗将包裹打了个结，放在一旁，走到夏灼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就早些将婚事定下来吧。总不能让你们为了我而奔波劳碌，耽误了彼此的幸福。”

“不是的，主子。”夏灼急切地解释道，“我方才已经和杜将军说清楚了，他也同意晚些成婚的。我……我想和您一起去看看这广阔的山河。”她深怕被子霜晗抛弃，眉头紧紧地皱起。

子霜晗看着她焦急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她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夏灼，你想看山河，这很好。但是，你也要想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千万不要因为我，而盲目地跟随着我。”

“这次出行，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一年，两年，三年……如今杜将军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你确定要让他一直等你吗？或者说，你确定他一定会等你吗？”

子霜晗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直戳夏灼的心窝。

她只是想将残酷的现实摆在夏灼面前，让她认清自己的内心，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

夏灼闻言，果然面露犹豫之色。子霜晗心中了然，也并不感到意外。

在夏灼还未做出最终决定时，子霜晗又补充道：“夏灼，你想看山河，并不一定要跟着我。你可以选择与任何人一起去看这世间的美景。”

夏灼双手紧紧地捏着裙摆，脸上满是纠结和挣扎。若非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想在子霜晗和杜长秋之间做出选择。

然而，人生总会面临许多岔路口。当两条道路的方向和路径截然不同时，就必须做出取舍。

长时间的沉默，让子霜晗已经明白了夏灼的选择。她知道夏灼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意思说出口，因为夏灼觉得，选择杜长秋，就等于是背叛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