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鸩酒?包子?

类别:古代言情 作者:字数:3181更新时间:25/07/08 16:34:36

雕花的窗棂,将天光切割成细碎的光斑,投射在冷硬的青石地面上,更显出这处宫殿的萧瑟与寂寥。一张四方桌,勉强算是像样的家具,上面摆着几碟吃食,勉强能称得上“有肉,有菜”四字。

子霜晗看着眼前这顿还算丰盛的“送行宴”,心中涌起的不是感激,而是无尽的嘲讽。她觉得,这完全是一种虚伪至极的以礼相待。

“我母亲蒙冤入狱的时候,可没见过这般光景,想当初,粗茶淡饭都是奢求!”她语气冰冷,眼神锐利如刀,“我阿姐含恨而终之前,也没能尝上一口肉的滋味!我颠沛流离,沦为人贩子手中的奴仆时,你知道我要付出多少尊严,才能换来一个带着几丝肉腥味的包子吗?”

说到最后,子霜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压抑了太久的愤怒与悲伤。她看着对面沉默不语的燕废帝,心中的恨意更甚,她猛地上前一步,一把端起那盘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冷笑道:“既然你不想吃,那便罢了,以后,永远都别吃了!”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作势要将那盘肉包子扔掉。

燕废帝沉默了许久,他抬起头,略显颓废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与挣扎,突然开口道:“你以为,朕没有过过你口中说的那种日子吗?”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这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压抑了太久的痛苦。

燕废帝的思绪飘向了遥远的过去,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不知为何,面对着子霜晗,他竟产生了一种倾诉的冲动,想要将深藏在心底的秘密,一股脑地倾吐出来。

“年幼的时候,朕与生母就居住在冷宫之中,不见天日,受尽冷眼。”他的眼神黯淡,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童年,“那个时候,我们母子二人也是食不果腹,饥寒交迫,甚至连最基本的温饱都无法保证。”

“朕一直感念阿姊的情义,若没有阿姊,朕或许早就已经冻死在那冰冷的宫墙之下,或许永远都无法从冷宫的深渊中爬出来。”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一丝感激,也有一丝愧疚,“你是不是觉得朕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子霜晗,仿佛想要从她的眼中找到答案。

子霜晗淡漠地凝视着他,她的眼神平静如水,不起一丝波澜。她朱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这难道还有什么异议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向燕废帝的心脏。

“不,朕对阿姊是有真心的!”燕废帝有些激动地辩解道,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仿佛想要极力证明着什么,“若非是感念那段姐弟之情,朕又怎会留你在京城?又怎会封你为辅国公主?”

燕废帝凄苦地闭了闭眼,两行清泪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滑落,滴落在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这两个月身处冷宫,与世隔绝,燕废帝时常会忆起曾经的往事,那些被他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点点滴滴,如今却如同尖刀一般,狠狠地刺痛着他的心。也正因为那些不曾忘却的回忆,才让他愈发痛苦,愈发悔恨。

他苦笑着看向子霜晗,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一丝自嘲:“永安,人是会变的,尤其是坐上了那个位子,更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变得无情……”

子霜晗云淡风轻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她看着燕废帝,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不是坐上那个位子就会变得无情,而是你本性如此,你本就无情无义,只是在没有上位之前,你不敢轻易翻脸罢了。”

燕废帝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天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凄厉而疯狂,充满了嘲讽与不甘。他笑子霜晗的天真,笑她的不懂世事,笑她的不谙世事。

他突然面部狰狞,如同一个被逼到绝路的困兽一般,发疯般地指着子霜晗,怒吼道:“你如今仗着自己是辅国公主,拥有诸多特权,不过是因为谢丘才刚刚登基,他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罢了!”

“等他明白高处不胜寒的道理,等他坐稳了那个位置,你们之间的关系迟早会在皇权利益的争斗中破碎,到那个时候,你的下场未必就会比你的母亲好到哪里去,说不定会重蹈覆辙!” 燕废帝越说越激动,他的声音嘶哑,面色涨红,仿佛看到了子霜晗悲惨的结局。

说到最后,他竟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充满了恶意与幸灾乐祸。

他对子霜晗有愧疚,但同样也有恨意。

这一席话,既像是对子霜晗的忠告,又像是一种恶毒的诅咒,充满了怨恨与不甘。

子霜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智慧:“你究竟何时才能明白,帝王无情,并非是真的冷酷无情,而是悲悯众生,将天下万物都放在心上,但却不能有所偏颇,不能因为个人的喜好而有所偏袒。”

“帝王无情,是放弃一己私欲,不能只信重一人,更不能因为个人的情感而包庇纵容,凡事都要以大局为重,以百姓为先,舍小爱,为大爱。”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一丝悲悯,“此无情,是为了天下苍生,而非是你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找的借口。”

“说到底,你根本就不懂何为帝王之道,你根本就不配坐上那个位置!”

子霜晗突然将手中的肉包子重新放回到桌子上,放在燕废帝的面前。

她突然改变主意了,觉得燕废帝好像真的没有活着的必要了,不如就让他吃完这顿饭,然后送他上路吧,也算是让他死个明白。

一刻钟后,子霜晗神色平静地走出了冷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而燕废帝,也在半个时辰后,毒发身亡,口吐鲜血,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曾经贵为九五之尊的男人,最终却落得个草席裹尸,被随意地丢弃在乱葬岗的凄惨下场。

这,就是燕废帝最终的结局,一个可悲可叹的结局。

掖庭之内。

一个身穿素色陈旧宫装的女人,正跪在冰冷而坚硬的石板路上,她的面容憔悴,眼眶深陷,原本白皙的脸颊也变得蜡黄而粗糙。她双手紧紧地握着一个夜壶的把手,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她的长发蓬乱地披散在肩头,失去了往日的华丽与光泽,其中还夹杂着几根刺眼的银白色发丝,诉说着她所经历的苦难与折磨。她的眼眸中,昔日的傲气与妩媚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与绝望。

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她仿佛一只被困在牢笼中的困兽,想要挣脱束缚,却无力反抗。

突然,她的身后传来一阵恶狠狠的呵斥声,紧接着,她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踹在她的后背上,将她猝不及防地踹倒在地。

“做点事就这么磨磨蹭蹭的,还真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啊!” 掖庭管事那尖酸刻薄的声音,如同毒蛇一般,狠狠地刺痛着沈令涟的神经。

沈令涟被那一脚踹得不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差点脸面着地,身下则是那腥臭不堪的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她恶心得差点要把隔夜饭都吐出来,她紧紧地闭着嘴唇,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与屈辱,用尽全身的力气,虚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就在这时,子霜晗走进了掖庭,她正好瞧见了这富有冲击性的一幕,看到了沈令涟狼狈不堪的样子。

沈令涟抬起头,与子霜晗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她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地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掖庭管事转过身,看到来人是子霜晗,立即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点头哈腰地迎了上去,说道:“哎呦,这不是公主殿下吗?您怎么亲自来这种地方了?您若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直接派人来跑一趟便是,掖庭这种脏污之地,岂不是要弄脏了您的裙角?”

掖庭管事一句句讨好谄媚的话语,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根本不需要经过大脑的思考,便脱口而出。而子霜晗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沈令涟的身上,没有丝毫的转移。

她看到沈令涟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又开始默默地劳作,那瘦弱的身形,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倒真像是一朵快要凋零的花儿,在风中苦苦挣扎,故作坚强,却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掖庭管事见子霜晗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沈令涟的身上,心中顿时了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虽然子霜晗没有明确地交代掖庭要如何刁难沈令涟,但是掖庭管事这段时间也听说了不少关于沈家和辅国公主之间的过节,于是便自作主张地刁难起沈令涟来,想要借此讨好子霜晗。

何况,在掖庭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掖庭管事平日里也挺闲的,每日正好需要找点乐子,来打发这漫长而无聊的时光。

“公主殿下,那个贱人日日偷懒耍滑,专会装柔弱,想要博人同情。”掖庭管事仿佛很气愤一般,指着沈令涟,恶狠狠地说道,“您别看她现在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实际上干活的时候,一点力气都不肯出,嫌这儿脏,嫌那儿臭的,真是欠打得很!可惜这掖庭里没有男人,要不然,哪里轮得到她在这里装可怜啊!”

掖庭管事滔滔不绝地吐槽着,仿佛对沈令涟的不满之情已经积压了很久一般,说着话的时候,眼睛还不停地往子霜晗的脸上瞟,想要观察她的反应,见她神色平淡,这才敢继续说下去。

他这一番话说下来,甚至都没有提到子霜晗与沈令涟之间的过节,只是单纯地表达了自己对沈令涟的不满之情。

但实际上,该表达的意思,他又都表达得十分到位了。

子霜晗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掖庭管事,只淡淡地交代道:“别让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