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帝王心

直到那抹倩影彻底从御书房消失，谢丘凝望着空荡荡的空气，一声低沉的叹息，饱含着难以言喻的落寞。

曾经，他驰骋沙场，也曾梦想着成为威震四方的大将军，成为一人之下的太子，却未曾料到，登基为帝的时刻竟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猝不及防。

然而，这至高无上的位置，远没有想象中那般酣畅淋漓。昔日同生共死的兄弟，如今对他只有敬畏，再无半分往日的亲近与随意。

父王御驾亲征，归期未定。如今，连她也要离开了。

也是，他们共同的目标已经达成，她与他，终究要分道扬镳。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在这巍峨的皇宫里，日复一日地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陛下，御史台与礼部联名上书——”新上任的太监总管李寿全，双手捧着厚厚的奏折，小心翼翼地走进御书房，恭敬地抬眼一瞧，发现新帝正愣愣地出神。

李寿全想起方才走出去的那位辅国公主，心中顿时种下了一颗猜测的种子。

谢丘猛然回过神来，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又有什么事？”

李寿全连忙将奏折呈上，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陛下登基之初，后宫空虚，众臣都盼着陛下能早日册立皇后，以此来稳固朝纲，广纳秀女，绵延子嗣，以安国本。”

闻言，谢丘刚接过的奏折仿佛烧红的烙铁般，被他狠狠地扔到了一旁。他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立后选妃，就能稳固朝纲了？真是可笑至极！前朝的皇帝妃嫔众多，还不是落得个亡国的下场！”

李寿全连忙低下头，感觉到新帝对立后纳妃一事颇为抵触，立刻改口道：“陛下年少英武，自然不是那昏庸无道的废帝所能相提并论的。只是陛下如今已是二十有二的年纪，若是迟迟不立皇后，只怕朝中大臣们会日夜盯着后位，争抢不休啊。”

皇后之位，可是个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啊！只要一日没有定下皇后人选，那些大臣们便会如同饿狼扑食般，争先恐后地想要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

李寿全所言非虚，册立皇后，的确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安定人心。谢丘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更加烦闷，他紧锁着眉头，忍不住低声嘟囔道：“真烦人！”

李寿全的头垂得更低了，这时，他听到上首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朕对他们的女儿毫无兴趣，娶进宫来也是耽误人家，何必非要赶着趟儿往上凑？”

李寿全在脑海中飞快地组织着措辞，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这些世家千金的婚嫁，本就牵扯着家族的利益。就算她们嫁的不是陛下，而是其他人，也并非她们自己能够选择的啊。”

听到上首沉默不语，李寿全偷偷地抬起头，觑了一眼谢丘的脸色，“莫非，是陛下心中已经有了意中人？”

谢丘没有说话，眉头却拧得更紧了。

这更加深了李寿全心中的猜测，他更加委婉地问道：“陛下乃是大晋之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是陛下喜欢的人或物，都可以直接取来，又何必因此感到困扰呢？”

这话一出，立刻引来了谢丘的不满。他凌厉的目光扫向李寿全，语气中带着威严和警告，“李寿全！”

谢丘直呼李寿全的大名，声音里充满了不悦，“你所说的直接取来，与强盗又有何异？朕是大晋的皇帝，朕能制定规则，但绝不能破坏规则。唯有如此，大晋才能长治久安，繁荣昌盛！”

被训斥了一通的李寿全连忙跪倒在地，也被谢丘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威压所震慑，“是奴才失言，奴才该死！”

“起来吧。”谢丘并没有要责罚他的意思。

李寿全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心中却仍在思索着该如何宽慰这位年轻的帝王。

毕竟，能做到总管太监的位置，胆子总归要比常人更大一些，也要比常人更懂得察言观色。

“方才确实是奴才失言了。陛下是正人君子，奴才觉得，陛下心悦之人，说不定也同样心悦着陛下呢。”李寿全谄媚地说道。

谢丘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不，她不喜欢朕。”

“可……”李寿全犹豫了一下，说道，“奴才瞧着辅国公主待陛下，也是十分亲近的。陛下何不试着问问她的意思呢？”

谢丘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也变得凌厉了几分，“朕何时说过她是谁了？！”

李寿全露出一副过来人的表情，笑着说道：“陛下对辅国公主的心意，全都写在眼睛里了，明眼人一看便知。”

谢丘顿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气恼地拧着眉头，“她的目标已经达成，与朕……与我再也没有共同语言了。”

李寿全静静地听着，心里很想说：“陛下喜欢什么就抢过来就是了，何必非要做个正人君子？”可一想到刚才谢丘的那通怒火，他就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反正，不争不抢，肯定是得不到的。

就在这时，殿内忽然响起一个略带惊讶的女声——

“喜欢朕？”

谢丘条件反射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刚才已经离开的少女又去而复返，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外间的屏风后面，她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诧异。

谢丘不知道子霜晗听到了多少，顿时感到尴尬又羞恼。他紧紧地捏着拳头，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了李寿全身上——

“滚！给朕滚出去！”

李寿全赶紧小跑着退了出去，经过子霜晗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弯腰行礼。出了门，他轻轻地将门关上，仿佛要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不让任何一只苍蝇飞进去打扰。

子霜晗刚才其实已经走远了，只是突然想到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说完，这才半路折返了回来。

近日里公务繁忙，她来御书房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再加上辅国公主的名声响亮，旁人都觉得她与新帝十分亲近，久而久之，宫人们见她来了，也就不再通报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听到刚才那些对话。

只见谢丘扶着额头，似乎有意避开她的目光。

子霜晗走到他案几的对面，“我方才有一件事忘记说了。陆家这次立了大功，除了封赏之外，还应该帮他们寻找亲生儿子。”

“知道了。”谢丘的语气有些不太好。

子霜晗点了点头，“还有沈令涟，将她关在掖庭里吃些苦头吧。”

“嗯。”谢丘发出声音，仍然没有抬眼去看面前的少女。

“另外，放齐妄自由吧。他想去哪里，就让他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