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美人泪

震愕，如狂风般席卷着在场的所有人，首当其冲的便是子书扶暨，以及御书房内的萧铭彬。

龙袍广袖之下，萧铭彬紧握的拳头咯咯作响，青筋如虬龙般攀爬在他手背之上，昭示着他内心的波澜。他深邃的眼底，涌动着深深的无力感。直到此刻，他才如梦初醒，发觉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赢得过子霜晗的信任。

她不愿让他知晓陆沉州的真实身份，难道，也是为了暗中保护他？

此前，他一直以为陆沉州求娶不过是单相思，如今看来，萧铭彬的心乱如麻，他无法确定子霜晗对陆沉州怀抱着怎样的情感。

一想到这里，萧铭彬恨得咬牙切齿，仿佛要将满口牙齿尽数咬碎一般。

御书房外，肃杀之气凝结成冰。

随着子书扶暨一声令下，将御书房团团围住的叛军纷纷拉弓，冰冷的箭头直指谢丘与陆赢所在的方向。

谢氏与陆氏联军见状，迅速举起盾牌，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谢丘扬手将面具掷于马蹄之下，任其碾作齑粉。他一手高举先帝遗诏，声若洪钟，响彻天地：“先帝遗诏在此！我谢氏绝非谋逆！尔等皆是被奸人蒙蔽，速速缴械投降，念在尔等受人蛊惑的份上，可免尔等一死！”

叛军闻言，顿时骚动起来，面面相觑，神色间似有动摇。

“妖言惑众！什么遗诏！不过是尔等谢氏惯用的伎俩罢了！休想蒙骗于我！”子书扶暨厉声呵斥，试图稳住军心。

谢丘神色凛然，将手中圣旨缓缓展开，掷地有声地说道：“当今圣上并非先帝血脉，而是通奸所生！朕已派人去请嵇太后前来对质，真伪立辨！”

子书扶暨闻言，面色变幻莫测，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突然笑了两声。他并未急于反驳“通奸”一事，反而猛然转身，朝着子霜晗步步逼近。

此刻的子霜晗，手中并无寸铁，但即便赤手空拳，她也足以与子书扶暨抗衡。只是，她并不想贸然出手。

面对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清冷的嗓音中带着一丝警告：“别过来。”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你已无路可退，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吧。”

子书扶暨听到这话，仿佛听到了世间最绝情的话语一般，身形猛地一顿，神情悲恸欲绝，宛如一颗受伤的野兽——

“我知道……若方才未曾炸毁那条暗道，或许我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如今……”

“晗晗，成王败寇，我不惧一死。只是，我终究无法兑现对你的承诺了……不过，往后没有了我，或许你能过得更好。”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他说着，缓缓垂下眼眸，遮掩住其中翻涌的情绪，让人难以窥探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子霜晗听着他这番话，眉心紧蹙，凝聚成一条哀愁的直线。她听他话中的意思，仿佛下一刻就要做出什么傻事一般。

她心生警惕，生怕他会像沈令涟那样，突然自戕。

她试图劝说他投降，语气也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既然你也知道已经没有退路了，不如就此投降吧。我会向义父求情，保你一命。”

子书扶暨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忧伤之色：“晗晗，我不只是你的兄长，更是自小便被当做储君培养的太子。”

言下之意，他绝不可能投降，那是他与生俱来的骄傲。

子霜晗闻言，顿时沉默不语。

紧接着，她又听到他缥缈而空洞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晗晗，我一直有一句话，藏在心底，从未对你说过。”

“现在若再不说出来，恐怕此生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子书扶暨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朝着子霜晗靠近，子霜晗心弦微动，并未阻止。

直到他再次站在她的面前。

他微微弯下腰，低头在她耳畔，温热的气息如羽毛般轻拂过她的耳廓——

“晗晗……”

“对不起……”

这一声迟来的道歉，子霜晗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为过去所犯下的错而道歉，还是在为今日的所作所为而忏悔。

下一瞬，子霜晗只觉得腰腹处传来一阵细细密密的刺痛，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想要推开眼前这个一直伪装温柔的男人。

可是，她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气。她缓缓低下头，只见一根银针已被子书扶暨缓缓抽出。

这一刻，子霜晗内心深处，对子书扶暨仅存的一丝信任，彻底崩塌瓦解。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朝着那双陌生的眼睛望去。

此刻，子书扶暨的眼中，依旧透着几分悲伤，却再无半分真诚。想到子书扶暨刚才的那声道歉，她终于明白了，那句“对不起”，是为他现在的行为而道歉。

这根银针，能够让人暂时失去武力，甚至连最基本的力气和反抗能力都无法拥有。

耳畔，再次响起子书扶暨的声音，这一次，他的声音冰冷无情，宛如寒冬腊月的冰霜。

“子书扶暨！”御书房内，萧铭彬阴冷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

以萧铭彬的角度，根本无法看清子书扶暨的动作，但他却敏锐地察觉到少女的不对劲。

萧铭彬猛地抬步上前，同时抬起手，掌心之中，一枚淬了剧毒的暗器已蓄势待发，直指子书扶暨的脖颈。

脖颈是人体最为脆弱的部位之一，只要稍一用力，便可让人顷刻毙命。

子书扶暨眼疾手快地搂住少女无力的身体，紧紧地抓着她的腰和脖颈，让她挡在自己身前。

子霜晗的背紧贴在他的胸膛之上，被迫面向萧铭彬，却无力反抗。

她的眼眸平静如一潭幽深的湖水，其中深藏着被背叛后的失望与痛苦。想到子书扶暨刚才的那声道歉，她终于明白，那是为他现在的行为而道歉。

耳旁，再次响起子书扶暨的声音，这次他的语气显得无情至极。

“据说，人在紧张害怕的时候，很容易失了准头。”子书扶暨的声音冷得仿佛淬了冰，“萧铭彬，你要试试吗？”

果然，萧铭彬听了他的话，神色微变，受到了他的影响。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子霜晗脖颈上的伤口，眼中充满了担忧与愤怒：“你到底想要什么？”

“出去。”子书扶暨冷冷地命令道。

萧铭彬纹丝不动，依旧伫立在原地。

子书扶暨见状，便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将冰冷的刀刃紧贴在子霜晗白皙的脖颈之上。看到萧铭彬依旧不愿离开，他手上骤然用力，锋利的刀刃顿时在少女娇嫩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鲜血瞬间涌出。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她？”

子书扶暨目光阴狠地看着萧铭彬，语气决绝，不带一丝感情。

“你别动她！”萧铭彬终究还是妥协了，目光死死地盯着子霜晗脖颈上的伤口，仿佛要将那把匕首盯出一个窟窿，“我出去。”

待萧铭彬转身离开，子霜晗这才吃力地开口，声音艰难而又含糊不清：“为什么？”

她很想问问他，他究竟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此刻的子霜晗，就像刚才突然被逼宫的燕景帝一样，感到无比的迷茫与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