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惊变

类别:古代言情 作者:字数:2785更新时间:25/07/08 16:34:36

她猝然回首,正撞进子书扶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目光意味深长,仿佛早已洞悉一切,让子霜晗心中一凛。

子霜晗眼底一闪而过的神色变化,没有逃过子书扶暨的眼睛。他泰然自若,姿态从容,这反而让子霜晗更加疑惑,摸不清他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子书扶暨踱步至子霜晗身前,语气轻柔,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又像在怜悯一个无知的孩童:“晗晗莫不是以为,今日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他的话语中,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自信与笃定,仿佛他早已胜券在握,今日的逼宫之举,乃是天衣无缝,万无一失。即便谢氏前来,也无法撼动他分毫。

“隐忍筹谋多年,哥哥怎么会没有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呢?”子书扶暨意有所指,嘴角勾起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意。他像是在暗示着什么,却又故意隐瞒着关键的信息,让人捉摸不透。

退路?他的退路究竟是什么?

子霜晗的心思飞速运转,试图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真相。然而,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骤然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犹如密集的鼓点般敲击着众人的心房,令人心生焦躁与不安。

远处,隐隐约约的火光映照出无数攒动的人影,黑压压的一片大军如潮水般涌来,最终在御书房十丈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喧嚣的铁蹄声渐渐平息,一位面容肃穆的中年男子手握一杆银枪,策马而出,朝着御书房的方向沉声道:“太子殿下。”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子书扶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他迈开脚步,朝着御书房外走去。子霜晗心中好奇,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于是紧随其后,一同走了出去。

然而,子书扶暨还未完全踏出御书房的门槛,便突然停下了脚步,抬起一只手,挡住了子霜晗想要继续前进的道路。

此时,子霜晗也看清了来人,那人身披铠甲,手持长枪,赫然是在前线浴血奋战的陆赢。

难道说,陆赢早已暗中投靠了子书扶暨?

想到这里,子霜晗眉头紧皱,心中疑云顿生。可是,陆赢如今已经得知燕景帝的身世并非先帝之子,那么他还会心甘情愿地站在子书扶暨那边吗?他究竟是真心归顺,还是另有所图?

夏日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吹散了人们心中的燥热。子书扶暨站在门槛之内,神情轻松,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他目光落在陆赢身上,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缓缓问道:“陆将军,谢氏叛贼可已伏诛?”

陆赢闻言,面色复杂,欲言又止。他翻身下马,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了几步,随后又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一般,停下了脚步。在子书扶暨满怀期待的注视下,他面露难色,声音低沉地说道:“殿下。”

“收手吧!”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响,瞬间打破了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子书扶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愕然。他似乎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也无法保持一直以来的淡定从容。他微微俯身,目光紧紧地盯着陆赢,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质问:“孤,大概是没有听清楚,陆将军,你,在说什么?”

陆赢双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纠结,最终还是无奈地低下了头,选择了与子书扶暨站在对立面。他语气沉重地说道:“太子殿下,您的大势已去!收手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呵,大势?”子书扶暨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反问道,“你我手下加起来有三十万人马,难道还守不住区区一个皇位,守不住这座皇城吗?”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疯狂,一丝不甘。

陆赢忍不住长叹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惋惜。“并非守不住,只是臣觉得,没有必要再徒增伤亡了。”

“徒增?”子书扶暨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语气尖锐地说道,“你是一个将军,抵御外敌难道不是你分内之事吗!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这大好河山落入他人之手吗?”

陆赢的头垂得更低了,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忍之色。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眼神中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陆赢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暗中与子书扶暨交好,当时的陆赢觉得这位太子殿下会是一位仁君,一位能够体恤百姓,爱护臣民的好皇帝。而陆赢选择站在子书扶暨这边的理由也很简单,只是因为燕景帝生性多疑,对陆家充满了忌惮。长此以往,陆家很有可能会落得和谢氏一样的下场,被满门抄斩,家破人亡。

可陆家却和谢氏不同,谢笺能够举兵造反,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了直系血亲的牵绊,唯一的血脉就只有襁褓中的幼子,再加上谢氏乃是定阳的大族,在当地拥有着极高的威望,根基深厚,易守难攻。

而陆赢只是一个布衣出身的将军,他的根基并不稳固,一旦失去了兵权,就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不知该何去何从。更何况,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在燕京,他根本无法抛弃他们,独自逃生。

陆赢不想等到以后被没收兵权,没了退路的那一天,而今他手中还掌握着兵权,他只想选择一个看起来会是仁君的人来投靠,为自己和家人谋一条生路。

可就在一个月前,陆赢却突然收到了夫人从燕京送来的密信,信中称夏太医并非死于疾病,而是被郑氏所害,并且,当今圣上也并非真正的真龙血脉。

得知这个消息后,陆赢犹豫了。他原本已经和子书扶暨商量好,准备在宫中设下埋伏,将燕景帝一网打尽,可是现在,他却迟疑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谢笺带着先帝的遗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份遗诏,如同拨开云雾的利剑,扫清了他心中所有的顾虑。

奉先帝遗命,匡扶正统,那便不是谋反,而是拨乱反正!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气氛紧张到极点的时候,一道年轻而又傲慢的声音突然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倘若,尊贵的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外敌呢?”

说话之人,带着一副鬼面獠牙的银色面具,骑着一匹神骏的黑色骏马,那黑马的毛发油光锃亮,如同黑色的缎子一般,在夜色下闪烁着幽冷的光芒。他缓缓而来,所过之处,原本整齐的队伍都纷纷向两旁退去,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不论是从声音,还是从那副标志性的鬼面獠牙面具,子霜晗都能轻易地分辨出这人是谁。

她看着谢丘不紧不慢地走到队伍的最前方,心里便明白,这对假父子早已通过了气,达成了共识。她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今夜,谢氏,稳了。

谢丘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那笑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丝玩味,一丝嘲讽。

“如果,尊贵的太子殿下,才是真正的外人呢?”

“你说什么?”子书扶暨闻言,瞳孔猛然收缩,他紧紧地盯着突然出现的鬼面獠牙,声音嘶哑地问道,“你,你就是——谢丘?”

谢丘之名,如雷贯耳,早已传遍了整个燕国。他的名声之盛,甚至比之其父谢笺,也并不逊色多少。

“是我。”谢丘虽然带着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可闻言者皆能感受到他此时是在笑的。

那是一种轻蔑的笑,一种高高在上的嘲讽。

到了这个时候,子书扶暨当然知道自己是被背叛了,被自己一直信任,一直倚重的手下给背叛了。可是他并未露出惊慌之色,反而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坦然。

成王败寇,自古皆然。他还有什么好惧怕的呢?

“闻名不如见面,不过……”子书扶暨顿了顿,目光落在谢丘的脸上,语气带着一丝讥讽地说道,“你是长得很丑吗?竟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非是怕吓着本宫不成?”

谢丘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面具,最后落在了绑带上。他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早就见过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缓缓地解开了面具的绑带。

从今日起,他也不再需要这副面具了。

那双嚣张中带着一丝戾气的丹凤眼,没有了面具的遮掩,彻底暴露在了空气中。

子书扶暨在看见那张带着轻佻笑容的面庞时,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之色。“你……陆沉州,你竟然是……哈哈哈——”

子书扶暨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绝望与悲凉。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想明白了陆赢那个流落在外的儿子为何会如此厉害,年纪轻轻便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他也同样想明白了,为什么“陆沉州”会喜欢子霜晗,原来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而他,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