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惊变

她语气純真至極，好似方才拿刀抵着燕景帝脖頸的人，根本不是她。

子書扶暨瞧着她这副模样，似是被愉悅到了，目光流轉，又落在了萧铭彬身上，“表兄以为呢？”

萧铭彬意有所指地回应道：“自然是，一家人。”

聽聞此言，子書扶暨轻挥衣袖，叛軍见状，立即接手控制住了燕景帝和沈令涟，将二人五花大绑，重新押回暗道之中。

火把的光芒将幽深的通道映亮，来时未能看清的道路，此刻皆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萧铭彬原本打算走在子書岁身側，却不料子書扶暨橫身阻攔，不允他靠近。

于是，子書扶暨径直走到子書岁面前，将二人隔开，萧铭彬忍氣吞聲，最终只能选择大步朝前走去。

子書扶暨对此似乎颇为满意。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以一种极为温柔的语气对她说：“哥哥牵你。”

子書岁眼眸中闪过一丝迟疑，尽管他的语气温柔似水，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溫情之中，隱藏着不易察觉的危险。

“怎么了？”他再次轻声问道。

子書岁轻轻摇了摇头，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任由子書扶暨牵着。

他温暖宽厚的手掌，紧紧地包裹住她柔荑，如同儿时那般。

只是如今，两人早已是心思各異。

“晗晗，”她的名字自他溫柔的唇齿间呢喃而出，带着淡淡的怀念与惆怅，“你小的时候，最喜欢这样跟在哥哥身后。”

“宫里的那些兄弟姐妹，沒有一个比得上你的干净純粹，看着你的眼睛，我便觉得这世间万物，皆有存在的意义。”

“你的童年，也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

“所以我想要好好守护你，让你一生喜乐无忧，过去我未能做到的，往后定会一一为你弥补。”

子書扶暨低下头，眼神充滿眷恋地落在她的发顶，“只要你愿意一直站在哥哥身边，哥哥便能给你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

幽暗的密道之内，昏黄的火光摇曳不定，映照在石壁上，拉长了两人的身影。

他的声音在子書岁耳畔回荡，子書岁听着他的话语，思绪也回到了过去，只是与子書扶暨的憧憬不同，子書岁眼眸闪烁，蕴含着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

他们之间，早已不可能回到从前。

身份、立场、权力、观念、选择……他们之间，沒有任何共同之处。

一行人返回御书房后，子書扶暨便下令炸毁暗道。

原本还期盼着援兵能从密道入宫的子書岁，闻言，面色骤变，眼中露出了惊诧之色。

还不等她开口，子書扶暨便转过头，温柔一笑，带着几分无奈，“看来，晗晗是想在此地等候援军啊，可惜了……”

子書岁瞳孔骤然放大，原来，他早已知晓！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道逐渐加重，她的手被他紧紧攥着，她猛然发力，挣脱了子書扶暨的束缚，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子書扶暨虽精通骑射，却并不擅长武艺，力气自然不如子書岁，猝不及防之下，竟被她挣脱。

他并不惱怒，见她面露震惊之色，反而如释重负，露出了然的神情，“晗晗，当年是我教你骑马，你才能顺利逃离燕地。”

“我曾告诉过你，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你才会选择投靠谢氏。”

“当年你身不由己，才会认贼作父，但这一次，你有得选择，你应该明白，哪一方才是你最终的依靠。”

“晗晗……”

子書扶暨轻声唤道，仿佛想要喚醒她内心深处的良知。

他溫情之下所隱藏的疯狂，让子書岁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子書岁不可思议的神情逐渐平复，但眼中依旧掩饰不住淡淡的哀伤，“你……这些年，你可曾照过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竟然变成了你曾经最厌恶的人。”

子書扶暨冷笑一声，还想要靠近，却见萧铭彬挺身而出，将子書岁护在身后。

此时，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的燕景帝，终于反应了过来，“谢氏？你竟然投靠了谢氏？谢贼也要来了？”

燕景帝难以置信地看向子書岁，神情充满了被背叛后的绝望。

子書岁此刻根本无暇顾及他。

而子書扶暨却并未忘记，他还需要从燕景帝手中拿到退位诏书，于是，他命人给燕景帝松绑。

叛军将燕景帝押至书案前，逼迫他书写诏书。

燕景帝历经多重背叛，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御书房外的方向，虽看不见外面凄惨的景象，但他心里清楚，大势已去，毫无转圜的余地。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深刻的回忆，年幼时在冷宫之中食不果腹，后来幸得皇姐垂怜，又被京皇后过继抚养……但他从未有一日忘记自己的生母姓甚名谁。

年少的他，曾发誓，有朝一日，定要登上龙椅，封生母为太后，让他们母子再也不受欺凌。

他做到了。

可是，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他自己也忘了，就如同他不知道听话优秀的儿子，究竟是在何时学坏的一样。

当年，子書扶暨这般年纪时，他便已是九五之尊，他曾以为，自己定能大展宏图，却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傀儡，朝中世族日益强盛，谢氏领兵在外，根本不听他的号令！

他想要铲除谢氏，却遭到了皇姐和京太后的反对，但他最终还是设计陷害了谢家人，也因此逼得谢家不得不谋反。

除掉了谢家，又冒出了郑氏等其他世家，世家势力，根本无法彻底铲除。

不仅世家难以掌控，就连京太后和皇姐，也总是对他指手画脚，颐指气使。

朝廷向来有女子不得干政的规矩，可是她们却仗着是他的嫡母和嫡姐，总想劝谏他，管教他！

难道仅仅凭借着当年抚育和扶持的一点恩情，就想要让他铭记一世吗？

她们是不是忘了，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早已不是宠爱她们的先帝，而是他！

嫡姐甚至还想改变天下女子的地位，简直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