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香

与那曼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能让人看见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但又有着本质的区别，这迷溯香无毒无瘾，在市面上是被允许合法买卖的。

风如心当初赠送迷溯香的本意，是希望子霜晗能给萧铭彬使用，从而探知他的弱点和软肋，以便日后能够更好地加以利用。

子霜晗原本也是打算给他用的，只不过不是现在，而是计划在将来离开武宁侯府的时候，彻底放弃戚晗这个身份的时候再用。

毕竟，以萧铭彬那精明不好糊弄的性格，一旦用了这香，他第二天肯定会有所察觉，到时候她这个冒牌的“戚晗”可就不好解释了。

子霜晗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短香，等到天色擦黑，夜幕降临之时，她便起身悄悄地出了门。

武宁侯府主院的下人房内，一片压抑的氛围。

云秀原本是崔氏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丫鬟，能够当上一等丫鬟，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她生母柳嬷嬷的暗中运作。

她之前住的下人房也是两人间，如今被调回来，还以为能够继续做她那风光无限的一等丫鬟。

可谁知，却被管事告知，因为办事不力、偷奸耍滑，已经被降为了三等丫鬟，这落差让她难以接受。

不仅月银被减了一半，而且每天还得去做那些又脏又累的杂活！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曾经被她欺负的那些二等丫鬟，如今都成了她头顶上的管事婆子……这让心高气傲的云秀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

原本的两人间自然也轮不到她住了，她只能带着简单的包裹，搬到了那拥挤不堪的十人间大通铺，心中对表小姐“戚晗”充满了怨恨，觉得这一切都是拜“戚晗”所赐。

黄昏时分，主子们都已经用完了晚膳，二、三等丫鬟们都在崔氏的小厨房外面排队分食残羹冷炙，唯有云秀一人孤零零地趴在大通铺上，愤愤不平地哭泣着。

哭着哭着，一股强烈的困意突然袭来，让她难以抵挡。

她仿佛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气，这香气传入鼻尖，然后像一条灵蛇般游走过她全身的每一处肌肤。

眼泪和鼻涕还挂在脸上，她就已经彻底扛不住那如潮水般涌来的困倦，沉沉地睡了过去。

短香很快燃烧殆尽，化为灰烬，子霜晗用一块浸湿的帕巾蒙住鼻子，尽量不让自己吸入过多的香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房梁上的瓦片轻轻掀开一条缝隙，让香味慢慢地散发出去。

最近府内的巡逻虽然有所增加，但下人房周围通常不会有专门的看守，而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袭胜雪的白色长裙，在夜色中如同白昼一般显眼，她对外宣称是奉命前来探望崔氏，所以才能如此光明正大地进入主院。

直到进入这无人看守的偏僻地界，她才悄无声息地飞身跃上房梁。

见到底下的云秀已经睡得像一头死猪一般，她这才轻盈地跃入房内，然后迅速将房门上的门栓给牢牢地栓上，确保接下来问话的时候不会有人突然闯入。

子霜晗悄步走到通铺边缘，伸出手将云秀的身体轻轻地翻了个身，只见她双眼紧闭，布满哭痕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笑容。

子霜晗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然后轻轻地唤了一声：“云秀？”

这迷溯香据说能够让人看见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难不成云秀这么快就已经开始做梦了？

她会梦到什么呢？是堆积如山的金钱，是令人艳羡的名誉，又或者说，是其他更加难以启齿的东西？

就在子霜晗思绪纷飞的时候，她的衣袖突然被人用力扯住。

只见云秀仍然紧闭着双眼，却突然像一只僵尸一样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一边傻笑着，一边不停地拉扯着子霜晗的袖子，那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难不成，云秀内心深处最向往的事情，竟然是做鬼吗？

就在子霜晗感到万分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云秀突然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床榻上，双颊泛起两抹可疑的红色，然后歪了歪头，用一种极其做作、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娇滴滴的声音说道——

“世子，奴婢这就来伺候您~”

子霜晗：“……”

此时此刻，仿佛有一道闪电划破了长空，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里轰然炸开，子霜晗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她终于明白了云秀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迷溯香的真正作用，子霜晗恐怕都要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拿错了什么不正经的助兴香料了。

可子霜晗今天晚上要做的，是问出云秀的真心话，让她吐露实情。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声音说道：“过来。”

她甚至都不需要刻意地去伪装自己的声音，因为这在云秀的耳朵里，会自动脑补成萧铭彬那冷酷低沉的声音。

云秀听到“世子”的召唤，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扭捏和羞涩起来，她仍然紧紧地闭着眼睛，向着子霜晗声音传来的方向挪动着身体，双手刚想攀上子霜晗的肩膀，子霜晗便眼疾手快地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触碰。

子霜晗一想到云秀接下来可能会做出的举动，心底就抑制不住地涌起一股强烈的恶寒，简直不敢让云秀碰到自己哪怕一丁点。

“世子~”

云秀伸出手在空中摸索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摸到，她似乎能够感受到“世子”在刻意地躲着她，于是有些不满地娇嗔了一声。

子霜晗强忍着内心的恶心，沉声问道：“你和萧香梅，究竟在暗中谋划着什么阴谋诡计？”

一听到这个问题，云秀原本想要继续前进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世子，奴婢怎么敢做出伤害表小姐的事情呢？都是二小姐在背后指使，想要加害表小姐，奴婢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这迷溯香果然名不虚传，效果真是好用到爆，随便问一句，就能让云秀自己主动交代出她们的真正目的。

“哦？”子霜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继续追问道，“怎么加害？说清楚。”

这一次，云秀却没有那么快回答，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气，“难道，世子就这么喜欢那个表小姐吗？”

在云秀的梦境中，此时此刻她正身处世子的床榻之上，而世子却故意躲着她，还问一些毫不相干的问题，这让云秀感到十分不满。

子霜晗敏锐地察觉到了云秀语气中的那一丝怨气，她从旁边随意抓起一个柔软的枕头，趁着云秀再次想要扑上来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将枕头塞到了她的怀里。

然后，她便看到云秀像得到了什么珍宝一般，紧紧地抱着那个枕头，脸上露出了无比眷恋的春色。

真不知道这副场景，如果被醋坛子萧铭彬亲眼看见，武宁侯府内又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腥风血雨。

子霜晗简直没眼看，“你究竟是想做我的人，还是继续做萧香梅的走狗，想清楚了再回答。”

云秀紧紧地依偎着怀里的枕头，急促地喘息了两声，声音也变得有些不稳，“当然，当然是世子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从外面隐隐约约地传来几道细微的脚步声，正在逐渐靠近。

“既然想清楚了，那就还不赶紧说！”子霜晗的心里也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床榻上的云秀突然改变了姿势，她将那个柔软的枕头紧紧地压在身下，语气忽快忽慢，断断续续地说道：“二小姐，和沈小姐一起，嗯……她们计划着要把表小姐约出去。”

“然后，再把李府那个满脸麻子的少爷也一起约过去，那个李少爷出了名的好色，到时候肯定会对表小姐动手动脚，表小姐一个弱女子，柔弱无力根本无力反抗，到时候再让世子赶到，亲眼看见他们抱在一起的场面，嗯……”

云秀似乎难以忍受自己内心的欲望，断断续续地将话说完。

“为什么要这样陷害她？”子霜晗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床榻上那个虚掩着被子的人儿，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一般。

云秀完全没有察觉出任何异常，此时此刻她也根本没有心思去编造什么瞎话来欺骗“世子”，只是无比诚实地回答道：“因为表小姐根本配不上世子，二小姐和沈小姐都不希望她做世子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