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雪人祸

“哦？”崔氏抬眼，眸光落在眼前略施粉黛的少女身上，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这是出了何事？瞧你这般愁眉苦脸的。”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寄住在侯府的表小姐子霜晗，她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委屈的神色，声音也变得低落，“老夫人，您是不知道，昨儿个夜里，山上下了好大的雪，我瞧着高兴，就在廊下堆了个雪人，谁知道今儿早上太阳一晒，那雪人化成了水，一股脑儿地流进了表哥的卧房，把里头都给淹了，表哥瞧见了，可生气了。”

崔氏听了，不由得失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子霜晗的手背，安慰道：“你呀，就是个孩子心性，小辈们活泼些总是好的。再说了，铭彬既然肯让你住在幽山别院，想必也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就真的怪罪你，不必放在心上。这几日天气寒凉，我又添了寒意，已经让人给你做了件狐裘大氅，你快去瞧瞧，可还喜欢？”

听了这话，子霜晗乖巧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如释重负的神情，仿佛刚才还笼罩在心头的阴霾都被驱散了。她起身，对着崔氏盈盈一拜，轻声道：“多谢老夫人，晗晗这就去看看。”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背影瞧着，依旧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待子霜晗离开后，崔氏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侍卫，语气也变得严肃，“你说说，铭彬最近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那侍卫名叫远山，是崔氏安插在世子身边的眼线，听了这话，他心中暗叫不好，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他略微思忖了一下，决定还是先打个太极，含糊其辞道：“回老夫人的话，世子一切如常，并无甚特别之处。”

崔氏听了，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那你觉得，他对岁丫头如何？可有关心照顾？”

远山更是觉得如坐针毡，这个问题实在太过敏感，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毕竟，世子对表小姐的态度，他可从来没敢请示过。一时间，他额头上冷汗直流，支支吾吾道：“世子他对表小姐……也如同从前一般，礼貌周到，并未有甚逾越之举。”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啪”的一声，崔氏猛地一拍桌面，声音之大，让远山也跟着心头一颤。

“退下吧！”崔氏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语气冰冷地说道。

横竖她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也懒得再费力气撬开远山的嘴。

远山如蒙大赦，赶紧躬身退出了院子。

一旁的柳嬷嬷见状，连忙上前将一杯热茶斟满，递给崔氏，轻声说道：“看来一切都如夫人所料，世子爷对表小姐，终究还是有些不同的。”

崔氏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抱孙子的那一天。她缓缓说道：“我记得当年沈家那位，性子不也是如此吗？我虽不知道沈氏与铭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沈氏当年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虽看着娇弱，却又能靠着男人，成了这京城第一位女富商。”

她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一般，语气中带着几分懊恼，“难不成铭彬就是喜欢这样的女子？怪我这些年没有发现，柳嬷嬷，你快去将我那些铺子的地契拿来，我要选一间给岁丫头，让她也去经营铺子。”

柳嬷嬷听了，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之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士农工商，商本就是末位，那沈氏原先没有地位，才靠着做生意哗众取宠，到后头入了宫，曾经的产业不都放了手？哪有世家的小姐亲自上手经营铺面的道理？”

虽然世族官宦都会有很多铺面和田庄，也会给女儿丰厚的嫁妆，但也都是交给专门的人打理。

毕竟，又不缺那点银钱，谁家官宦世族的千金贵女会亲自去管店里的生意？若真让表小姐去干这些讨好世子的事情，岂不是让本就略显卑微的表小姐，更加如履薄冰？

柳嬷嬷倒不是想为戚晗说话，只是想到那日武宁侯对崔氏说的话，柳嬷嬷是崔氏的心腹，少不得要为崔氏着想，提醒道：“夫人，上回侯爷还说不让表小姐给世子做妾呢，您若是让表小姐去抛头露面做生意，恐怕侯爷那边……”

崔氏一愣，也想到了这茬。

大户人家最要脸面，若是让戚晗去做生意，外面恐怕会传得有些难听，届时即便铭彬喜欢，那以戚晗的声名，也是无法做世子夫人了。

倘若不做世子夫人，让戚晗做妾……侯爷又不同意。

崔氏叹了叹，为儿子娶个媳妇，可真是难上加难。

“依老奴看，您还是随着世子吧，省的适得其反。”柳嬷嬷劝道。

崔氏睨了她一眼，“待会儿把你女儿给调回来。”

柳嬷嬷预感不好，“夫人，可是云秀做错了什么？”

“前几日，前院侍卫来告诉我，说云秀趁着空闲去给铭彬送茶点……”崔氏语气微凉。

柳嬷嬷心中一惊。

既是前院侍卫来禀告的，那必然是有世子的授意。

是世子要处置云秀！

柳嬷嬷想明白后，面色发白，朝着冰凉的地板跪了下去，“夫人，云秀那丫头对您忠心耿耿，即便是让世子收了房，也对您没有坏处啊！”

崔氏蹙眉，让柳嬷嬷起来，“旁的事你想得多通透，怎么一说云秀，你这老东西就糊涂了！我今日若不惩罚她，让她断了念想，来日再让她冲撞了铭彬，他处置个丫鬟可不会来询问我！”

柳嬷嬷低头，明白了崔氏用心，也不多废话了，“夫人苦心，老奴省得了。”

此时，云秀尚不知晓自己的命运归属。

锦绣园内，小小的庭院被高墙环绕，院中，两位打扮各异的少女坐在小石桌边，其中一名看似温婉的少女正侍弄修剪着花篮，她身穿一袭淡绿色的衣裙，头上梳着精致的发髻，显得端庄秀丽，正是沈芦心。

而坐在她对面的，则是一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少女，她容貌俏丽，眉眼间带着几分活泼之气，正是萧香梅。

本该在幽兰苑当差的云秀，此刻却站在两位少女身侧，脸上带着怒容，愤愤不平地说着——

“沈小姐、二小姐，你们有所不知，昨日表小姐独自出门去了，奴婢从银杏那儿试探许久才得知，表小姐竟然是同世子一同去了灵岛！”

云秀怒气当头，从她言语间，都能感受到她强烈的嫉妒和不满。

正在侍弄花篮的沈芦心动作顿了顿，脸色却未变，她抬眼看向一旁吃着糕点的萧香梅，轻声问道：“灵岛？”

萧香梅将手头的糕点放下，擦了擦嘴角，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堂兄每年的这几日都会去灵岛幽山小住，从来不曾带人去过。”说着，萧香梅看向云秀，皱眉道，“你继续说，还有什么？”

云秀点点头，继续说道：“奴婢昨夜一宿未睡，就干等着，哪知表小姐竟一夜未归！今晨又从奴婢的娘亲那里打探了些消息，谁曾想，竟打听出了……夫人有意将表小姐许给世子为妾！”

“妾？”萧香梅听了，瞠目结舌，她看了眼身侧沈芦心的脸色，咳了咳，掩饰自己的尴尬，语气不屑地说道，“我堂兄这些年洁身自好，就算是妾，她也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