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落水

惊涛拍岸，浊浪滔天，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像无数银针穿透江面，溅起层层水花。原本还算平静的江面，此刻如同脱缰的野马般狂躁不安，令人心生畏惧。

一艘孤零零的小船，在风雨中摇曳，仿佛一片随时都会被吞噬的落叶。船上的人们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舀着不断涌入船舱的雨水，口中更是止不住地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

唯独子霜晗，身着一袭被雨水浸透的单薄衣衫，冷静地坐在船尾，一双明眸紧紧地盯着远处那艘在风雨中若隐若现的巨型商船。听到雷声，她朱唇轻启，对着身旁一位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的大汉吩咐道：“天降暴雨，计划有变。”

大汉闻言，略显焦急地问道：“小姐，那现在该如何是好？”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霆便划破天际，紧随其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仿佛天河决堤，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雾之中。

“轰隆——”

风急浪高，小船如同一片无根的浮萍，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艰难地挣扎，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雨水无情地拍打在子霜晗的脸上、身上，冰冷刺骨，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一边用瓢卖力地舀着水，一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扯开嗓子，大声呼救！朝着那艘大船的方向，拼命地喊！”

众人早已六神无主，听了她的话，立刻扯开嗓子，声嘶力竭地呼喊起来，希望能引起大船的注意。

大汉一边奋力划桨，一边担忧地问道：“小姐，这雨实在太大了，若是小船真的翻了，那可如何是好？”

子霜晗闻言，美眸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芒，语气平静地说道：“若是船翻了，不必管我，你们各自逃生便是。”她说话的时候，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远处那艘属于萧铭彬的巨型商船。

她原本的计划，便是制造一场“劫船”的假象，然后将所有“乘客”都赶下船。

今天船上的人，都是她精心挑选的水性极佳之辈，而且现在距离岸边并不算远，即便落水，也应该能够平安游回去。

大汉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也跟着众人一起，朝着大船的方向拼命呼救起来。

狂风怒号，暴雨如注，子霜晗紧紧地抓住船舷，感受着小船在波浪中剧烈地颠簸，每一次都像是世界末日的前兆。

她眼中的那艘大船，轮廓渐渐清晰，似乎正在朝着他们靠近。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在大船的后方，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也在悄悄地靠近。

在暴雨的洗礼下，巨轮与小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更加巍峨雄壮。

当大船靠近到距离小舟仅有数丈之遥时，便停止了前进，似乎担心靠得太近会压垮这艘脆弱的小船。紧接着，从大船上抛下了几根粗壮的绳索。

小舟上的“乘客”和船夫们见状，纷纷抓住绳索，有的绑在腰间，有的紧握在手中，争先恐后地向上攀爬。

子霜晗也抓住了一根绳索，她看似随意地扫视了一眼周围，见众人似乎都忘记了她的存在，于是便轻咳两声，以示提醒。

“咳，咳。”

她用一种既虚弱又害怕的语气说道：“这……这要怎么爬上去啊？你们……你们都这么厉害的吗？”

要知道，想要顺着这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绳索成功爬到大船上，不仅需要惊人的臂力，还需要充沛的体力和极强的平衡感。如果他们所有人都轻轻松松地爬了上去，岂不是暴露了他们都是身手不凡之辈？这样一来，岂不让人心生怀疑？

果然，在收到子霜晗的暗示后，大汉立刻心领神会。他沿着绳索爬到半空，突然脚下一滑，惨叫一声便跌落到汹涌的江水之中，扑腾了几下，口中还不停地呼喊着：“救……救命啊！”

挣扎了几下后，便彻底沉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有了这个“榜样”之后，其他“乘客”也纷纷效仿，有的还没抓住绳索便掉了下去，有的爬到一半便因为体力不支而坠入水中。

最终，只有两三个人还在奋力地向上攀爬。

船上的船员见状，立即上前请示：“有人落水了，要不要下去救人？”

“这么大的雨，怎么救？小心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生死有命，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让原本还心存一丝善念的船员们，立刻打消了救人的念头。

子霜晗将绳索紧紧地绑在自己的腰间，还不忘将自己的包裹也牢牢地系在绳子上，以确保包裹不会在落水的过程中丢失。

在小舟彻底沉没之前，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装作十分“艰难”地向上攀爬。可“柔弱如她”，又怎么可能如此顺利地登上大船呢？

于是，她故意脚下一滑，身体悬空，却又死死地抓住绳索不放，在空中摇摇晃晃地旋转了好几圈，直到眼前都有些发昏，才勉强稳住身形，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踩着船身，一点一点地向上挪动。

此时此刻，她的头发早已被雨水彻底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狼狈不堪。她甚至可以想象，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十分滑稽可笑。

眼看着距离船舷越来越近，她抬起头，无意间瞥见了站在船沿边上的萧铭彬。他正撑着一把油纸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冰冷而漠然，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无论怎么说，他们在外人眼中，也是一对表兄妹，可子霜晗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对她还算客气的萧铭彬，今天竟然会如此冷漠，甚至比以往还要冷酷无情。

子霜晗低下头，不再拼命向上爬，任凭脸颊上不断地滑落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她的身体还在本能地向上移动着。

她感受到腰间系着的绳索似乎有些松动，眼底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

下一瞬间，甲板上的众人，只看到原本还在努力向上攀爬的少女，突然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双手无力地向下滑落了一大截。

她惊恐地尖叫了一声：“啊！”

众人心中皆是一紧，只见少女惊恐地抬起头，小脸上满是惊慌和无助，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因恐惧而流下的眼泪。

她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无助，身体仍然在一点一点地向下滑落。

起初是脚踝，然后是小腿，都慢慢地沉入冰冷的江水之中。

船员们奋力向上拉的动作，却远远不及她向下坠落的速度快。

江水似乎也在戏弄着这位可怜的少女，一波又一波地拍打在她的背上，让她感受到那想要吞噬她的巨大力量。她拼命地挣扎着，惨白的小脸上写满了绝望。

子霜晗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萧铭彬的方向望去，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更加遥远了。她看到他面色阴沉，却根本无法猜透他此刻的心中所想。

看着他，她的眼中带着几分怨恨和不甘。

萧铭彬看着她眼角划落的晶莹泪珠，那泪水很快便与雨水融为一体，消失不见。他的眉头不知何时紧紧地皱了起来，目光死死地锁定着她。

紧接着，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少女因为体力耗尽而松开了紧抓绳索的双手，她的头颅最后一次浮出水面，然后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任凭汹涌的波涛将她彻底吞没。

与此同时，粗绳上失去了重量，使劲拉绳的船员也因为惯性而重重地摔倒在甲板上，绳索也被拉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