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泪倾城

前院正厅，气氛凝重得仿佛暴风雨前的海面，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银杏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子霜晗，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艰难。少女一瘸一拐地走进正厅，精致的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厅内，端坐着的三人早已等候多时。高位之上，是神色肃穆的崔氏，以及刚从荣信侯府归来的武宁侯，他的脸色阴沉，显然对今日之事颇为不满。下首一侧，则是神情淡漠，仿佛事不关己的萧铭彬，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眸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

萧家一家三口，齐聚一堂，等待着这位寄人篱下的表小姐。

甫一踏入正厅，三道目光便齐刷刷地汇聚在子霜晗身上，犹如实质般，带着审视与探究。

崔氏依旧维持着表面的从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武宁侯的目光则显得格外威严，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想必是听闻了经过添油加醋的版本，对她颇为不满。唯有萧铭彬，神色淡淡，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是静静地看着，像个局外人。

子霜晗缓缓走到正厅中央，盈盈一拜，声音轻柔却清晰地唤道：“舅父安好，舅母安好，表哥安好。”

她的声音如清泉般，带着一丝柔弱，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怜惜。

武宁侯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语气却依旧严厉：“本该由你舅母来管教你，但今日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想让人不知道都难。”

“是外甥女错了。”子霜晗立刻低下头，姿态恭顺地认错，声音带着一丝委屈，让人不忍责备。

“我已经罚她跪了三个时辰，”崔氏适时地扮演起和事佬的角色，语气温和地说道，“岁丫头，你来说说，自己今日错在何处？”

子霜晗乖巧地点点头，柔声道：“我不该在荣信侯府与荣信侯千金发生冲突，遇到令心中不平之事，应该学会忍耐。”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崔氏，继续说道：“也不该在姜小姐出言嘲讽后，予以反击，说她像个丫鬟，让她恼羞成怒，激化矛盾，而是应该寻求长辈的庇护，请长辈来主持公道。”

姜玉的父亲官位高于戚晗的父亲，而沈芦心是侯爵千金，身份更是尊贵无比。因此，在众人眼中，身为寄人篱下的子霜晗，本就不该如此行事。

然而，子霜晗并非真正的戚晗，她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说出这番话，不过是为了应付崔氏罢了。

崔氏听后，满意地点点头，语气缓和了几分，“往后在外，更要谨言慎行，你既住在侯府，便代表着侯府的颜面。”

“外甥女记住了，多谢舅母教诲。”子霜晗轻声应道，声音柔顺而乖巧。

“我听闻你当时说自己身体不适，便可以请大夫，现在你感觉如何？”崔氏关切地问道，只是这迟来的关心，却显得有些虚情假意。

子霜晗正要回答，却听一旁作壁上观的萧铭彬，突然开口道——

“母亲，此言差矣。”

子霜晗下意识地看向他，就连武宁侯和崔氏，也有些诧异地将目光投向他。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缓缓起身。

“母亲，一个姜氏，一个荣信侯，即便他们两家联手，也算不得什么，何须让表妹忍气吞声？”萧铭彬剑眉微蹙，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显然对崔氏的处理方式并不认同。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犹如沉睡在剑鞘中的利剑，一旦出鞘，便会散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杀气。

萧铭彬站在距离子霜晗一丈远的地方，他的一番话，让少女的睫毛轻轻颤动。

她没有想到，向来冷漠的表哥，竟然会为她说话，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涟漪，一双水眸也随之闪了闪。

然而，下一秒，便听他语气冷峻地说道：“表妹受些委屈倒是无妨，但绝不能让那些腌臜玩意，以为武宁侯府是可以随意欺凌的。”

今日之事，他虽未亲身经历，但事情的来龙去脉，早已了然于胸。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身旁的少女身上，而是径直望向主位上的武宁侯夫妇。

武宁侯对萧铭彬的想法并不认同，他皱着眉头说道：“姜少詹士是太子殿下的人，官职虽小，却与我们同属一派。荣信侯虽无实权，但他女儿却宠冠后宫，这些年来，就连皇后娘娘都快要压制不住她了。”

武宁侯顾虑重重地说道：“铭彬，如今你虽身受重用，但在京畿卫任职，难免会得罪不少人。过不了几年，我便要告老还乡，到那时，便无人能为你遮风挡雨了。”

“父亲，太子殿下的手下众多，但母族却只有我萧氏。今日之事，也只有姜少詹士管教他女儿的份，哪里轮得到表妹来受委屈？至于那个荣信侯，不过是个靠女人上位的绣花枕头罢了。”

萧铭彬语气犀利，句句掷地有声，说得武宁侯哑口无言，最终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铭彬，你还是太年轻了。”

正厅内，陷入一片沉默。

片刻之后，萧铭彬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是父亲老了。”

子霜晗听着这对父子的对话，连忙低下头，生怕惹祸上身。

她没有想到，萧铭彬竟然是如此看待荣信侯的，他竟然觉得，荣信侯是个靠女人上位的绣花枕头？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可萧铭彬不是倾慕沈贵妃吗？为何又要如此贬低心上人的父亲？

他的言语间，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还有眼前的这对父子，如此直白的对话，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必定会引发一场激烈的争吵。萧铭彬毫不客气地说武宁侯老了、怕事，这难道不是不孝不敬吗？

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武宁侯发怒。

子霜晗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只见武宁侯面色虽有些难看，但却没有怒气，只是带着一丝无奈。

“你可曾想过，得罪的人太多，会有什么后果？如今我萧氏虽权势滔天，可日后呢？若是那些被你得罪过的人壮大起来，难保不会对你产生威胁。”

武宁侯缓缓起身，父子俩面对面站立，武宁侯的身高竟然比萧铭彬矮了一些。

此刻，这件事已经与子霜晗无关了，话题不知不觉地变成了父子俩探讨为人处世之道。

崔氏正要带着子霜晗离开。

转身踏出正厅之际，子霜晗又听见身后传来萧铭彬轻笑的声音，阴沉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狠厉——

“那便在他成长起来之前，连根拔除，如此，便再也没有威胁了。”

“不如父亲拭目以待，看看我如何轻而易举地除掉一个小小的姜氏。”

萧铭彬要向武宁侯证明，铲除隐患，远比防范于未然，更加简单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