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泪美人

“娘……”
一声悲鸣，似杜鹃啼血，穿透了萧铭彬的心防。
“娘，不要，不要丢下晗晗。”
“好疼，晗晗怕……”
那声音娇弱无助，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榻上少女面色苍白，眉头紧锁，痛苦之色溢于言表，不似半分虚假。
萧铭彬剑眉微蹙，心中疑云更甚：难道，真的是他错怪了她？这精湛的演技，纵然在梦中也浑然天成，莫非，这才是真相？
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一把攫住少女尖削的下巴。指尖传来滚烫的温度，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惊。
“别再装模作样。”
他的声音，依旧冷酷无情，仿佛寒冬腊月的冰碴。
子霜晗只觉得自己坠入无边的黑暗，那些挥舞着鞭子的恶奴，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
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一道黑影笼罩着她，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狠狠地扼住了她的下巴！
那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别装可怜。”
子霜晗绝望地瞪着虚空，心中燃起熊熊怒火，她奋力挣扎，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只可恶的手狠狠咬去！
她要将这恶鬼的血肉撕扯下来，方解心头之恨！
“嘶——”
那只“恶鬼”似乎也感觉到了疼痛，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随即，一股大力袭来，将她狠狠地甩了出去。
黑暗中，子霜晗并不知道，在她意识之外的世界，萧铭彬正目光阴鸷地俯视着榻上仍在沉睡的她。
纵然被甩到了枕边，她依旧没有醒来，只是紧闭着双眼，发出痛苦的吟。
萧铭彬强忍着手上的剧痛，竭力压抑住想要掐死她的冲动。就在这时，少女忽然用一种充满恨意的语气喃喃自语道——
“乱臣贼子也会怕疼吗？我表哥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闻听此言，萧铭彬的瞳孔骤然紧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并非装病，更不是装睡！
她在梦中，依旧自称“晗晗”，依旧痛恨“乱臣贼子”。难道，她真的是戚晗？
恰在此时，庭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是护卫们恭敬的禀告。
“世子，庭院内外并无异常。”
“世子，各处偏房也未发现任何可疑物品。”
萧铭彬眼眸低垂，心中动摇：难道，真的是他太过偏执了吗？
可是，少女口中的“表哥”又是谁？绝不可能是他！平亭沦陷之时，他与戚晗素未谋面，危难关头，她绝不可能提及一个陌生人。
莫非，她说的是陇川的那些亲戚？
可陇川的那些人，又有何能耐与他这个“乱臣贼子”抗衡？更遑论“弄死”他了！
鬼使神差之下，萧铭彬压低声音，模仿着少女口中的“乱臣贼子”，语气生硬地问道——
“弄死我？你哪个表哥有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榻上的少女眉间皱得更紧了，语气却带着毫不动摇的信任和肯定：“太子哥哥，太子表哥一定会救我的。”

太子？
得到这个答案的萧铭彬，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这个答案，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说起来，当今萧皇后是他父亲的亲妹妹，自然也是戚晗母亲的堂姐，如此算来，太子也勉强能算是戚晗的表哥。
这样算来，他和太子于戚晗，都是血缘疏远的表哥。
只是，据他所知，戚晗从未见过太子，却能叫得如此亲昵，这其中，是否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难道，她对太子抱有非分之想？
萧铭彬心念电转，还未来得及深入思索，榻上的少女便猛然惊醒。
子霜晗睁开眼睛，便看到萧铭彬正用一种阴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她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你……你想干什么？”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强压下心中的惊惧，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拉过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房间。当她看到那些护卫们正在四处翻找时，紧蹙的眉间充满了不满，她委屈地看向萧铭彬——
“表哥不是已经让人搜过我的身了吗？怎么还要搜我的闺房？难道，你们萧家就只会欺负我一个孤女吗？”
“你若身正不怕影子斜，又何惧搜查？”萧铭彬将双手拢在袖中，语气冰冷地反问道，“我问你，你方才梦中提到的谢丘是怎么回事？你曾经落入过他的手中？”
直到今天，萧铭彬才知道，眼前的少女竟然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经历。
之前，她只说过自己躲在暗室里，侥幸逃过一劫，从未提及自己被谢丘抓走的事情。
她为什么要隐瞒？
想到这里，萧铭彬看向少女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审视和怀疑。
子霜晗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梦话，已经被他听了去。她慌乱地垂下头，竭力装出一副惊恐万状的模样，“没……没有！我没有被抓到过！”
与此同时，她也在飞快地思考着：萧铭彬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件事？
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的？
刚才她又陷入了那个可怕的梦魇之中，她是不是在无意中说漏了什么，让他误以为自己曾经被谢丘抓走过？
此时此刻，子霜晗口中虽然极力否认，但她脸上那副惊惧害怕的神情，却仿佛真的遭受过非人的虐待。
这一幕，落在萧铭彬的眼中，更加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他眉头紧锁，继续追问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子霜晗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沉默，是她最好的武器。无论萧铭彬如何理解，都与她无关。
反正每次萧铭彬盘问她，都是因为对她有所怀疑。既然他已经误以为她被谢丘抓走过，那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为自己争取一些利益。
少女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床角，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
萧铭彬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猜想。他不顾少女此刻惊恐的情绪，正要开口追问，
恰在此时，崔氏匆匆赶来，站在门外，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那些护卫们正在翻箱倒柜，她当即皱起了眉头，厉声喝问道——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说完，崔氏便快步走进房间，只见自己的儿子正一脸冷漠地站在床边，监督着护卫们进行搜查。
还有那个缩在床角，恨不得将自己完全藏进被子里的子霜晗。
崔氏的呵斥声，立刻阻止了护卫们的动作。
护卫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最终，他们将目光齐齐投向萧铭彬。
崔氏几步走到儿子面前，语气略带责备地说道：“铭彬，你这样做，实在有些过分了！岁丫头再怎么说也是你的表妹，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外人还指不定会怎么议论咱们侯府，说咱们容不下这么一个孤苦伶仃的表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