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狼入城

初春的风，裹挟着北方的寒意，像是无形的刀子，一下下刮在脸上。庄雅微微眯起眼，嘴角勾勒出一个略带玩味的弧度，胯下的银背魔狼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低吼一声，四蹄翻飞，速度又快了几分。

当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到平安县城的时候，夕阳早已西下，天边只剩下一抹淡淡的血色残霞，像是给这座破败的县城，涂上了一层悲凉的色彩。

往日里应该热闹喧嚣的城门，此刻却紧紧地关闭着，仿佛一只紧闭双眼的野兽，拒绝着任何外来者的闯入。城墙上，几个衣衫褴褛的士兵，抱着长矛瑟瑟发抖，寒风吹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城门外的角落里，一群衣不蔽体的流民，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像是抱团取暖的刺猬，无助而绝望。

庄雅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按照牛大海之前的说法，平安县城内应该爆发了大规模的流民暴动才对。可眼前这些老弱妇孺，别说是暴动了，就连站起来的力气，恐怕都没有了吧？难道说，那些参与暴动的流民，此刻还藏在城内？

庄雅的耳力极好，她凝神细听，城内却静的出奇，就连几声犬吠都听不到，根本不像是有暴动发生的样子。更何况，如果城内真的发生了流民暴动，就凭城墙上这几个老弱病残，又怎么可能守得住城门？

“阿雅，”刘大妹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这城里，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果然，心思细腻的刘大妹，也察觉到了异样。

“陈初，”庄雅冷静地吩咐道：“去敲门，先进城再说。”

陈初应了一声，上前用力地拍打着沉重的城门。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在空旷的夜空中回荡，听起来，格外刺耳。

过了好一会儿，城门才缓缓打开一道缝隙，一个老态龙钟的士兵，探头探脑地走了出来。

看到这个士兵的第一眼，庄雅的心头，猛然一跳。

这士兵，年纪至少也有六十岁了，满嘴的牙齿都快掉光了，说话的时候，呼呼地漏风，根本不符合招收守城士兵的规制。而且，她记得很清楚，上次来平安县的时候，守城的士兵，并不是这些人。

难道说，城内真的发生了什么变故？

老士兵原本还斜着眼睛，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可是当他看清庄雅等人胯下那威风凛凛的魔狼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各……各位爷，这是要……”老士兵的身体，像是筛糠一样剧烈地颤抖着，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位官爷，”刘大妹连忙跳下魔狼，脸上堆满了笑容，朝着老士兵走了过去，试图从他口中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我们是陈家村的，听说县城里来了许多流民，特意过来施粥的……”

可是，这老士兵实在是太害怕了，除了哆嗦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刘大妹问了半天，也只了解到，这老士兵也是这两天才刚刚上任的，只知道年轻力壮的流民，都被师爷以招工的名义带走了，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与此同时，另有士兵急匆匆地跑去禀报师爷。庄雅一行人，就这么在城门外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一个挺着大肚子，满脸横肉的胖子，才姗姗来迟。

这个胖子，并不是庄雅上次在府衙见到的那位师爷，而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他长得脑满肠肥，一对三角眼，两只招风耳，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人名叫曹光，至于是什么来头，庄雅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从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来看，也知道是个傲慢之极的家伙。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

曹光刚一露面的时候，也是高昂着下巴，鼻孔朝天，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可是，当他看清庄雅等人身后的阵仗之后，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随即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屁颠屁颠地迎了上来。

“呦，这不是陈家村的小村长吗？”曹光的声音，油腻腻的，让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他那双三角眼，滴溜溜地转着，让人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在看谁。

庄雅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虚伪客套的寒暄，尤其是跟这种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的家伙。所以，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便仰着下巴，装作欣赏天空中的星星。

哼！你傲，我比你还傲！

刘大妹倒是嘻嘻哈哈地迎了上去，朝着曹光微微一拱手，笑眯眯地说道：“曹师爷，我们是听说县城流民众多，特意来为师爷排忧解难的！还请师爷行个方便，命人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施粥！”

说着，刘大妹还非常贴心地拉着曹光，走到队伍的旁边，指着那幅用鲜红的颜料写着“闹事者，喂狼”的横幅，让曹光瞧了个清楚。

曹光看清楚横幅上的字后，险些没绷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闹事者，喂狼！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曹光还敢说什么，只能乖乖地命人打开城门，放庄雅一行人和魔狼进城。

蜷缩在城门角落里的那些老弱妇孺，看到城门打开，也纷纷站起身来，想要跟着进城。

虽然他们很畏惧那些体型巨大的魔狼，但是留在城门外，天寒地冻，又没有食物，早晚也是死路一条。还不如进城碰碰运气，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更何况，他们刚刚也听到了，这群骑着魔狼的人，是来施粥的，那就更得跟着进去了。

谁知，一见到这些流民要进城，曹光立即派人将他们拦了下来。

庄雅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她冷冷地盯着曹光，语气冰冷地说道：“曹师爷，我们既然是来施粥的，这些流民就是我们要施粥的对象，岂有不让他们进城的道理！”

“是是是，小村长说的是。”曹光连连点头，一双三角眼，却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阴狠。

庄雅的眼力何等敏锐，又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不过，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连夜派人在城中不同的位置，搭建了五个粥棚。

每个施粥点，安排十个人，十匹魔狼。为了不让魔狼吓到人，庄雅命令魔狼全部趴在粥棚的后方，只有在遇到闹事者来捣乱的时候，魔狼才会露面。

第二天清晨，五个粥棚正式开始施粥。

可是，让庄雅感到意外的是，施粥的过程，进行的异常顺利，甚至可以说是顺利的有些过分了。来领粥的流民，各个都很遵守秩序，自觉地排队领粥，甚至连大声喧哗的人都没有。完全没有发生庄雅所担心的流民哄抢的局面。

而且，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每个施粥点来领粥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竟然连一个年轻点的男子都见不到。

这就让庄雅觉得，很是诧异了。

难道，那些年轻力壮的流民，真的都被曹师爷招工走了？

她皱着眉头，看着那些老弱妇孺蹒跚离去的背影。她已经派人将整个平安县城都打听遍了，所有人的说辞都一样，流民中的年轻男子，全都被曹师爷以招工的名义带走了。甚至，这些剩下的老弱妇孺，还很是感谢新来的曹师爷，说他给了他们的家人一个能够吃饱饭的机会！

师爷招工？什么样的工程，需要这么多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呢？

庄雅的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她觉得，如今的平安县城，似乎暗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县衙里。

师爷曹光，正大摇大摆地端坐在上首的位置上，怀里搂着一个娇俏的女人。那女人，正一口一口地把美酒送到曹光的嘴边，小意服侍，温柔至极。

美人在怀，曹光好不自在。

自从知县大人被调走之后，他就是这平安县城里，说一不二的老大了。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师爷，那个陈家村的小娘子，还真在城里施粥呢！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