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荒地风波

郑卓然被猛地拽起，还没摸清状况，就见刘桃李风风火火地走到一旁，随手抄起一把锄头塞进他怀里，语气更是干脆利落：“快去！东边那块荒地再不开出来，人家就要抢了！要是今天没挖出一分地，别想回来吃早饭！”

“我……我哪里会开荒啊！”郑卓然抱着锄头，呆愣了片刻，才不满地冲着刘桃李的背影喊道。

然而，刘桃李头也不回，连理都懒得理会一声。

——由奢入俭难呐。当年郑家何等体面，家中田产丰厚，底下佃户众多，看惯了别人辛勤劳作，哪里需要自己动手？但如今时过境迁，就连郑家仅存的那份骄矜，都已在岁月的刀下削减得所剩无几了。

想到这些，刘桃李顺势抬眸望向大房的方向，神色稍沉了几分。彼时，郭氏一族意气风发，如今却因家道中落惹来满门被斩的惨剧。听说郭氏重创之下悲痛欲绝，至今还卧床不醒。可郑卓然却还念着旧情，每次自家送东西过去，他都会顺手送一些去大房。她不是不知道，但“各人有命”这个道理，她心中始终清楚得很。偶尔帮衬些柴米油盐就罢了，若要因此连累到儿孙的幸福，那她这口气可咽不下去。

郑卓然抱着锄头站在院中，一脸犹豫，终究没有任性地扔下。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朝着东边荒地走去。

自从到了滇州这个偏远地方，他就没被分派过大活儿，全家上下也都宽容他受过伤的身体。如今康复已久，总不能再继续装病赖混了吧？他叹息一声，心中忆起过往，不禁自嘲：“唉，是做了太久的老爷，身子骨娇惯了。”

刘桃李站在厨房，低头拉动风箱，耳边传来院中有人忙碌时的脚步声。她的思绪却不禁飘回了十年前。那时的郑卓然，正气凛然，一身赤诚，才入了她的眼，可岁月将人磨成了什么模样呢？尽管如此，看着他如今还能拿起锄头，心里总算多了几分安慰。

一轮初升的旭日洒下薄薄的橘光，照亮了院中。郑家的一双儿女——如意和小意，早已乖巧地梳洗穿戴完毕，蹬蹬跑出门外打算帮忙，但又不见平日迟睡惯了的父亲，忍不住纳闷地冲厨房喊：“娘，爹怎么还不起？”

小意听罢便倏地叉起小腰，气鼓鼓道：“我去叫他！”

话音未落，刘桃李笑着摆了摆手：“不用喽，他早起了，和你大义叔去地里了。”

这时，金豆端着喂完鸡鸭的食盆从后院绕了过来，听到姐妹俩的窃窃私语，轻笑着插话：“有什么好奇怪的？当年丰收时，你们太老爷和老爷还会亲自下地帮忙收粮呢！”

“爹真会种田啊？”小意眼睛瞪圆，怀疑得很。

“会呢！”刘桃李略带调侃地挑了挑眉，话锋一转却吩咐道，“赶紧洗漱好了，早点儿把院子打扫干净，马上就开饭了。”

小意眼珠骨碌一转，忽然有了主意：“等我吃完饭再打扫！我先去地里帮爹捡石头！”

话音未落，她已经兴冲冲地跑了出去，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小如见妹妹跑远，也赶紧朝母亲福身一礼：“娘，我也去！”

金豆看着主小姐们前后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和刘桃李相视一笑，却掺杂着些许感慨：“小意大概是不太信老爷了吧。他这些年变化太多，要是还像在久安县时那般就好了。”

刘桃李听罢，一时怔住，眉目间浮起一抹怅然。当年的郑卓然意气风发，如今却早已磨去旧年的棱角，化成了几分颓唐。

金豆倒是看得开，笑着劝道：“幸亏少爷教导得好。如果没有他，郑家哪里撑得到今天？”

想到儿子郑远，刘桃李平日里压抑的情绪终于舒展了几分，同时眼中也燃起一丝柔暖的光芒。她点了点头：“也是的。窝窝头好了，你给两位老人送去吧。”

金豆掀开锅盖，一阵氤氲的蒸汽升腾而起，将刘桃李的神情笼罩在朦胧之间。金豆看着她淡淡的眉眼，心中隐隐刺痛，却到底忍住了没说更多。

……

与此同时，远在洪府的苏嫣正从风静口中得知郑家的近况。

母亲洪氏脸色不善，听完后语重心长却冷静地开口：“那郑家该帮的，我们早在他们流放时做到了。今后，咱们各论各的。你是姑娘家，别往人家赶去！尤其没个准信之前，绝不能先表态！”

苏嫣眨了眨眼，撒娇道：“娘～如意还小，小意身体更差，这些年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总得让我见见她们吧。”

“见什么见！让你爹去！”洪氏一瞪眼，直接将这烫手山芋往苏时咏手里一塞。

苏时咏满脸写着“招谁惹谁了”。他干咳两声，抬眸对上洪氏的目光，心虚道：“我去？那……到底怎么说？”

洪氏磨了磨后槽牙，面上虽强压怒火，语气却不容置疑：“你记清楚了，去缓和关系，但如果郑家那边不敢下决断，咱们苏氏也犯不着客气！女儿是主事夫人，三品官人登门提亲都说得过去！”

苏时咏差点被自家夫人这番豪言壮语呛得背过气，正想辩驳，苏嫣却轻笑着化解了尴尬：“爹辛苦了，这些给如意姐和莲姨的东西，记得帮我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