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冷香入骨

白离袖袍一甩，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他自嘲地想，自己怎么会对这位浑身铜臭气的武夫有所期待，实在是高估了此人。

梁保贯摸了摸脑门，盯着白离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旋即也离开了。算了，这事回去还是得与戴朗好好商量一番，说不定能得到点指点。

与此同时，苏家的灵堂依然忙碌异常，尽管葬礼已走向尾声，可是大户人家的仪规却多得让主人家愁眉不展。

苏嫣看着礼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第一次感受到压力山大。尤其是那些从关内赶来的朝廷命官，这里头的门槛高得令人胆战。邽兰一带的地方官全员到齐，从区区一个主簿到掌控一方的大郡守，几乎无人缺席。虽说大多数官员只是匆匆现身，但这阵势，任谁看了也要肃然起敬。

祁众抱着一份厚礼赶来时，正巧瞧见几名来晚的官员打马而入。他目送这些官员鱼贯而出，眉头越皱越紧。想想自己虽然备下重礼，可也不敢在苏家的焦点圈里多停留，匆匆行礼后便礼貌退场，生怕给这本就忙乱的苏家添堵。

就在族长下葬后的第三天，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物现身——中垒军的主将，司徒大将军！

更惊人的是，他身后还跟着个大内小黄门，那手中金光灿灿的绢帛豁然是圣旨！

“圣旨到——苏氏接旨！”

那尖利的嗓音回荡在院落上空，并不显刺耳，却令所有人瞬间变了脸色。迎出来的人群还没回过神来，便已纷纷跪地。

“苏姑娘折煞奴婢了！”宣旨的公公在众人膝行间止步，慈眉善目地朝一旁的苏嫣笑道，“您可是持有乾坤令的贵人，还请上座吧。”

洪氏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放开了因虚弱而倚靠着自己的苏嫣。

苏崧大步上前，将苍白的苏嫣扶起，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到一旁的椅子上，方才自己挨着苏家众人跪在大堂中央。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随着公公手中圣旨缓缓展开，那带有金龙刺绣的绢布灿若朝阳，明光映得屋内气氛庄重肃穆。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掷地有声的诏令——文诚公学问深厚，才堪五车，昔日无愧为官清正，今日追封三公之位。

听至此处，苏嫣心头一松，脸上也浮现一丝释然的笑意。这诏令虽未实质上对苏家多有补偿，但能还祖父一个清白，已不失为谢天谢地。

人群却分明透着些微失望，特别是那些期待新帝能开恩赦免苏家冤屈的人。他们心下复杂，讷讷不语。而苏嫣却不同，她知晓苏家一向在关外是众矢之的；再多的恩赐，还不如韬光养晦，免得惹来更大的风波。

公公双手将圣旨递至苏嫣面前：“苏姑娘，圣上对苏家的厚爱可见一斑。奴婢亲耳恭闻圣上言：苏氏积善之家，将有余庆绵延不绝。”

“多谢公公吉言，苏家容不得片刻懈怠。”苏嫣语气柔和，带着长袖善舞的恭敬之意，又向立在旁边的司徒大将军略一躬身，“大将军亲至，苏家感念万分，还请上堂一叙。”

然而，司徒大将军却略一抬手，语气平和而不容置疑：“不必多礼，我要先上柱香，再行告辞。”

说罢，他目光一转，对着身旁的胡秉威嘱咐道：“老胡，关外路难走，你一定不要懈怠，护好公公归关。”

胡秉威点头称“是”，应下任务，一干人等随即开始安排后续行程。

宝公公毕恭毕敬地在灵前插上香，抬头看了一眼悬挂的牌匾，不禁感慨万千：“文诚公，您一生清明，如今却是苏家后辈们的风华时刻，这番景象，您泉下也可瞑目了。”

苏氏现任族长苏申卷连忙上前一步，态度恭谨：“公公远道而来，苏某未能提前相迎，实在有失礼数。为表歉意，鄙族已备下客舍，还请公公稍作歇息。”

“那便叨扰了。”宝公公自抬佛尘，语气温和，一派长者风范，“劳顿一路，倒也确实乏了。”

一番安排妥当，苏家这才渐渐平息了迎圣旨的波澜。然而苏嫣却并未能真正放下。

偏堂内，苏崧轻轻皱眉，对内心暗自揣测的疑虑终于开口：“祖父被追封三公，却未有半点实质赏赐，这……新帝意欲何为？”

苏嫣抬眼，眸光清冷，语气不带波澜：“不过是把苏氏与朝廷绑得更紧罢了。”

窗外，冷风凛冽。她看着繁忙的院落，意识到，自己的肩头背负的担子，或许比想象中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