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瘦死骆驼依旧大

洪氏叹了口气，轻拍了拍丁姨娘的手，缓声说道：“丁姨娘，天色不早了，你回屋歇着吧。”丁姨娘点头离去，而苏衍也随之跟上。他们的脚步声渐远，洪氏这才将目光转向苏嫣，带着几分温柔的暖意，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嫣，你可知为何郑家即便被派到这么偏远的地方，也非要带上兄弟父母一起？”

她微微停顿，根本没等苏嫣作答，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世事无常，一个人若没有亲友相扶，即便家产万贯，也可能转眼化为乌有。娘知道你很聪明，也知道你有能力，但终究，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而你这么倔强，娘真的很担心......”

洪氏的言词带着某种哄劝与心酸，苏嫣低下头，沉默不语。她独立惯了，上一世的成长环境早已将她铸造成了一个无比倔强的人。小时候得不到爱，她就学会自我保护，甚至学会了刻意自私。

可现在，她意识到自己有了值得依靠的人……她相信了，哪怕日子再紧张，眼下这对父母也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孩子。压下鼻尖的酸楚，她低声回答：“娘，我明白了。”

洪氏一听，眼眶微微泛红，颤抖着抚上女儿的脸颊哄道：“好孩子，别太有压力。娘过年时收到了你舅舅的来信，他说他会想办法帮衬咱们的，咱们会好起来的，啊？”

“舅舅？”苏嫣一愣，诧异地抬起眼眸。从小到大，她从未听娘亲提起过娘家人。

苏时咏刚好进门，听见这话立刻酸溜溜地接了句：“啧啧，哭得像个泪人，听见舅舅就眉开眼笑了。”

洪氏无奈地摇了摇头，边温柔地替苏嫣擦去眼泪，边笑着解释：“是啊，你舅舅说，下次若有商队过来，一定给阿鸢带头花、首饰。”

“可是......”苏嫣迟疑了一下，“舅舅怎么这会儿才来信？”

“舅舅远在滇洲，那地方可是蛮夷之地，山高路远，一封信能送到手里就不容易了！”苏萝搬着木盆从外头走进来，边说边歪头轻嗔苏嫣。

洪氏点了点头赞同：“文泽在滇洲已经七年了，好不容易才升到通判，我也不忍心让他为了娘家的事疲于奔波。”

“通判？”苏嫣双眼一亮，语气中多了几分惊喜。“这不就跟咱们这边的郡守一个级别？”

“可不呗！”苏时咏得意地拍了拍胸膛，“那可是你娘的亲弟弟！好些年没见了，也不知文泽叔如今长什么样了。”

千回百转的情绪此刻在苏嫣心底落定，从之前爷爷偏心的愤怒，到现在宛若一线曙光的喜悦，她心绪难平，嘴角却悄悄扬起：“果然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苏萝见气氛渐渐轻松，便转身收拾起木盆，口中又接了一句：“不过啊，南蛮那地可不是好地方，听闻那边到处都是野兽毒虫，舅舅在那里，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这次苏家的事，舅舅必然也为娘担忧不少吧。”

苏嫣轻轻颔首，静静地听着，还顺着话头向苏萝打听起滇洲的情况。几番了解后，她才意识到，那正是古时候的南方夷地——险峻荒凉，部落林立，极少外人入内。

她回想起记忆里的点滴，这个大京王朝虽是虚构，但跟地球古代的制度架构大致相同。眼下，能从那么偏远的地方送来银钱或信件，本就不是简单的事，更何况舅舅所处的滇洲，本就是个资源匮乏的苦寒之地。

苏萝瞧见苏嫣发呆，放下手中木盆走过来，一面温声劝慰：“你又不是那种光指望别人的人，既然想做商贾那就放开手脚去做！莫多想，咱们一家都会好起来的！”

苏嫣抬起头，静静注视着她这位大姐，几分欣慰，几分感动涌上心头。她知道，若不是自己的努力，大姐怕是早已嫁给一位田间劳作的粗人。她深吸一口气，轻声应道：“我明白，大姐。”

苏萝被看得心底发暖，却又笑着揉乱了她的秀发：“傻丫头，你年纪轻轻别操那么多心。”

这份家人间的暖意伴着火光摇曳，一点点驱散了苏嫣心底的阴霾。从长辈的偏心到眼下的拼力保全，苏嫣发誓，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看看，到底谁才是笑到最后！

元宵节前夕，大雁村迎来了焦老头。这个枯瘦伛偻的药商，是苏嫣为哥哥苏绰的方子特意联系的。双方约定让焦老头下村，这才让村里人对苏氏多了几分忌惮。

“鸢姐姐，你说咱们这次生意能赚多少？”前往悍州的路上，苏陇天真地问。

苏嫣瞥了眼货品塞得满满的驴车，平静地回答：“少说也有五两吧。”

苏陇一听，不禁皱眉，泄气地盯着车：“不会吧？”

事实上，苏嫣心头预估的远比她说出口的高——慕大哥趁夜偷偷送来了几件精巧的手工品。然而，结果还是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

清点收入时，刘桃李听到那个数字，忍不住笑了：“鸢丫头，你可真是个财迷。不过你们这手工确实值这些价钱，谁买到了，恨不得全悍州都知道！”

一旁的卢婉蓉同样满眼带笑，夸道：“小嫣的聪慧不仅是天赋，更是多亏了夫人您的提点啊。”苏嫣也起身向刘桃李微微行礼，表示感激。

其实，她原本没想这么快给自己的手工冠上名号。只是抵达悍州后，意外发现竟已有人开始仿制她们的设计，“鸢尾花”的名头，此刻，也不得不逐渐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