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静秋何人？

苏嫣瞥了一眼侧身而立的卢婉蓉，随后挤出几分亲切的笑意，对坐在灶台旁忙碌的李大娘说道：“婶子，我这会儿把手头的活做完，能不能去找一下静秋姐姐？其实……婶子让我给她带了句话。”

听罢，李大娘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苏嫣一眼，眼里有几分揣测的神色，随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像是听出了一丝隐秘：“我晓得了，不过你不能随意乱走，等会儿我叫人替你传个话。”

苏嫣心中顿时一紧：若仅仅叫人传话，她的计划何以进行？静秋并不认识自己，单凭这平白无奇的一笔带过的话，怎么可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她站在原地犹豫片刻，眼见李大娘即将离开，又急忙提高了声音：“那请您转告，说我是苏嫣。”

李大娘本要抬脚，忽闻此言，微微拧眉回头瞅了苏嫣一眼，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与迟疑：“西街还有姓苏的？”

她并未多说什么，想必是手头太忙，也无暇深究，只挥了挥手中的帕子作为应答，边赶着脚步，边朝灶外匆匆去了。

整个后厨忙得热火朝天，菜品琳琅；而唯一与热闹景象格格不入的是苏嫣——她在这里只是个刚被雇来的帮工。凡是与主子们入口的饭菜稍有关系的地方，像她这样的人都不被允许踏入半步。不过，洗菜、择菜、抱柴、洗碗这些活儿，却一刻都少不了她的份儿。

她两手捧起一颗又沉又大的白菜，弯腰蹲下去清洗。寒风从敞开的窗缝中窜入，冻得她小脸发青，可她全然不觉，低头埋在水中的手已经麻木。然而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

“小公子！小公子！”
“哎呀，小公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声惊慌的喊叫，让整个后厨静了一瞬。掌管后厨的管事满面焦急，朝门口跑去，迎面便撞上了一脸阴沉的郑远。紧随其后的，是脸上藏不住担心的苏衍和苏陇。

“郑公子，您今日不是陪客人吗，怎么有闲暇来这……”管事话没说完，郑远已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

“你们把外面雇来的帮工都安排在哪了？”郑远直接质问。

管事怔了一下，正要回答，郑远侧头看向苏衍两人，“你们说，小嫣真的在这里？”

苏衍重重点了点头，语气笃定：“是的，小嫣姑娘应该就在后厨，带路的婆子说她就在这一块。”

郑远挥了挥手，不再听管事的废话，大步穿过人群往里走。

而此刻，苏嫣叼着一小块布条绑住袖口，两手麻利地搓着手中的白菜，动作熟练得像只机械人偶。忽然，她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小嫣！”

第一声呼唤还带着些许距离，可紧接着的那声，却近在耳边。

“小嫣！”声音掺杂着一丝急切。随着清晰的脚步靠近，苏嫣终于抬起麻木的双手，抬眸看着来人。见是那熟悉的身影，不禁露出了笑：“郑远哥哥？”

可她这笑容刚刚绽放一个弧度，身子就不听话地向前倾斜了下去。

郑远惊慌失色，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接住了苏嫣摇摇欲坠的身子。苏衍和苏陇也赶紧围了过来，双手扶上她的肩膀，直呼她的名字：

“鸢姐姐！你怎么了！”

许是太久的疲累堆积成山，苏嫣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熬不住了。但面前人怜惜的目光，还是令她强撑起了几分清醒。她朝郑远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

“我没事儿，可能就是有些低血糖……让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郑家的管事此刻灰头土脸地赶了过来，一见这一幕，顿觉不妙，赶忙指挥下人把所有帮工统统赶出后院，显然是怕一个不小心坏了谁的大事。

苏嫣则被郑远搀扶着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面色尽显虚弱。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看向身旁一脸着急的苏陇，小声说道：“七叔婶……还在浣洗房。”

说完，她转回头刚想再开口，便见郑远那带几分关切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她笑了笑，自嘲地说道：

“远哥哥，真是不好意思，我又来麻烦你们了。”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郑远皱紧眉头，语气不悦，“我早说过了，你是我郑远的朋友！再说了，低血糖算什么怪事，怎么会把你弄成这样！”

苏嫣抬手摆了摆，笑得依然恬淡：“不过是些小毛病，没什么大碍。”

她随即转目，在不远处缩着脑袋候命的婆子和管事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撑着郑远的胳膊缓缓站了起来：“郑远，我能不能去你们三房的芙蕖院等莲姨？这里太多人看着，我不方便。”

郑远不假思索地应道：“当然可以！”可随即话锋一转，他狠狠瞪向管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人备轿！”

苏嫣一听这话，吓得连忙摆手：“不，不用轿子的。”她抿了抿唇，补充道，“郡守府人手本就紧张，罪臣之女还坐轿，这未免太惹人瞩目了……”

郑远见她神色认真，无奈之下只得作罢。随即，他吩咐管事转道浣洗房寻卢婉蓉去了，而自己则亲自带着苏嫣以及苏衍兄妹往家中芙蕖院赶去。

一路上，几人闲聊了些许，苏嫣这才得知，为何郑远会不辞辛苦跑来找她。原来，苏衍和苏陇被府里的婆子安排去陪一位郭家贵客做伴，但郑远却不愿跟那些人牵扯，宁可私下寻人解闷。

“是不是大夫人娘家人来了？”苏嫣随口揣测。

郑远回头，一脸惊诧：“你怎么猜到的？”

苏嫣抿唇轻笑，心中却瞬间了然——事情果然如她所料。而这也意味着，接下来的每一步，她得步步为营，绝不能露了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