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风雨欲来，绝境求生

昏暗的木屋内，寒风透过缝隙刮进屋中，吹得灯火摇曳不定。苏嫣将木碗重重一放，发出一声闷响，随后端坐起来，神色严肃地看向她的父亲苏时咏：“爹，今天小衍去镇上只换回了两斗陈麦，加上家中剩下的存粮，下个月我们就真的无以为继了。您认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时咏闻言，显然没能立刻理解这种危机感，愣愣地抬起头：“为什么渡不过？”

面对这样一位“状况外”的父亲，苏嫣只觉一阵头疼。她深吸口气，将目光转向一旁默默放下碗筷的大哥苏崧，语气稍显凌厉：“大哥，你身为秀才，应当明白一家七口需要多少口粮，不止是基本的吃喝问题。娘的汤药怎么办？冬日的被褥呢？现在已是十一月，我们都得穿夹袄，而洗完衣裳后我的手都冻得像红萝卜，在这破烂屋子里毫无避风之处，我们还能撑多久？”

苏崧被小妹的一番话质问得皱紧了眉，他轻声反驳道：“小嫣，这些不过是暂时的困苦。苏家百年世家门庭，五伯他们迟早会从别处送来粮食书籍——何况，圣上终会昭雪我苏家清白。”

苏嫣听到这里，几乎被气笑了，冷冷说道：“君子不食嗟来之食？结果你们如今却指望别人送救命粮过来，这也算君子之道吗？”

“住口！小嫣，向大哥道歉！”年长的苏萝终于忍不住放下碗筷，语气严厉地喝斥。

听到长姐训斥，苏嫣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冷笑了一声，眉梢挑起一抹轻蔑：“道歉？我没看出来，大哥原来这样的天真。靠别人施舍过日子，依旧自诩高洁不染尘泥，真是可笑至极！”

苏崧脸色铁青，显然被苏嫣刺中了逆鳞，但他强忍着怒火，沉声说道：“苏家从未亏欠他人，等圣上还清白于我苏家，我会立字为据，百倍偿还所欠之物！”

苏嫣却不再与他争辩，而是直接转向她那显得毫无主见的父亲，一字一句地说道：“爹，与其在这等死，还不如主动出击，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我有办法救祖母，您意下如何？”

苏时咏微微一愣，似是不知身为女儿的她如何能“扭转乾坤”。苏嫣目光扫过在座的众人，见所有人都因她的提议抬起头，便坦然说道：“去求郑家。”

此言一出，苏崧和苏萝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反对：“绝对不行！”

但苏嫣却不为所动，目光坚定地直视父亲和众人：“你们可知，郑家的家主郑家宏当时不过是个寒门出身的读书人，能在如今身居悍州郡守之位，全靠祖父当年的提携与教导。这份恩情，他们还过吗？你们这些人放不下身段，我去！”

苏嫣的声音铿锵有力，却换来了苏萝和苏崧更激烈的反对。然而争论之际，一直沉默的洪氏终于开口了。她抬手阻止了儿女的喋喋反对，目光复杂地看着苏时咏，语气低沉但坚定：“咏哥，婆婆待我们二房素来甚好。如今她的命悬一线，若这一切让我二房背上不忠、不孝、不义的骂名，日后公婆若怪罪，我一人承担便是。”

苏嫣一下怔住，喉咙里仿佛哽住了一块巨石，半晌才哑声唤了一声：“娘……”

她从未想到，在这个阶级壁垒森严，尊卑分明的时代，会是柔弱的洪氏率先站出来，与她肩并肩承担起这份沉重的决定。

洪氏没有看她，而是目光温柔地扫过其他孩子，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眸里隐隐泛着泪光：“我生死无妨，可我心中惦念的，是这么多孩子。他们的将来才是最迫切的事。”

一旁年幼的苏衍似乎也被感染了情绪，抿了抿唇，忽然哽咽着看向父亲，轻声说道：“爹，姨娘的身体……真的不好了。”

“什么？”苏崧一脸震惊地扭头看向母亲，语气透着几分慌乱。

苏嫣则心中了然。家中的重担早已让洪氏操劳过度，丁姨娘更是多年体弱，她早看出娘亲精神渐颓，此时不过是一个小小催化剂罢了。

站在一旁的苏萝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眼角泛红，不知为何忽然开口道：“娘，实在不行……您就让我嫁了吧。”

苏萝眉目如画，文静端庄，是个远近闻名的才女。这样的选择无疑是对她最大的伤害。苏嫣听到此言，顿时一把攥住长姐的手，拼命摇头，连连轻斥：“不行！这绝非解决之道！”

她深吸一口气，冷冷看向苏时咏，从容说道：“爹爹，这件事用不着长姐牺牲，我去求郑家！这不是‘卖身’，更不是羞辱，只是走一步‘输不起’的棋局罢了。”

说完，她还笑着摸了摸肚子，娇憨地道：“再不济，我还能蹭顿荤腥好好犒劳自己呢。”

她的调皮逗趣让剑拔弩张的屋内氛围微微松弛了些许，但苏崧稳如磐石的观念却开始动摇。他看着家人的神情，内心仿佛被两股力量撕裂。

而始终保持坚定的苏萝，目光却放柔了许多，轻轻拍了拍妹妹冰冷的小手：“小嫣……你有主意就去吧。”

全家在沉默里达成了一种默契，旧日的尊严与门户此刻俱化作一片云烟。此时此刻，为生存而奔走，成了绝境中的唯一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