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忘川影

人间已历经了多少个春秋？漫长的岁月里，沉淀了无数的美好与遗憾，又牵绊了多少翘首以盼的身影。世人皆道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痕，可那些亏欠，又该如何才能释怀？

如今已是5028年，光阴似箭，正史中记载着三千年前那场惊天浩劫。然而，与正史相比，那些口口相传的野史，才显得更加残酷而真实。一切都如梦幻泡影般虚无缥缈，仿佛有无数狰狞可怖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意图将人吞噬殆尽。没有人能够道出那场惊涛骇浪究竟从何而起，人们只是从噩梦中惊醒，看到的却是人间大地血流成河，尸骸遍野的惨状……

那些劫后余生的幸存者，究竟是被谁所救？这段记忆，仿佛被人用利刃齐整地抹去，无从考证，也无从追寻。

又有谁能真正知晓三千年前的那段往事？寥寥几笔，却道尽了一个女孩短暂而绚烂的一生。

幽暗深邃的冥府。

时艳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死神，那些人，从生死簿上除名了吧。”

死神欲言又止，面露难色：“冥王大人，那位女子……”

“怎么？”时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死神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不是您，也不是白泽大人，又有谁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将她封印在忘川水牢之中呢？我们冥界每隔三百年，便会有许多阴差不慎跌落忘川，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这……这难道仅仅只是巧合吗？”

“砰！”

时艳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猛地一拍桌案，怒火中烧，紧接着一拳狠狠地轰向死神。

“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时艳的声音如同寒冰般冷冽。

死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得浑身发抖，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好半天才勉强稳住身形。但他依旧心有不甘，壮着胆子说道：“冥王大人！如今冥界人心惶惶，若是放任不管，恐怕会……”

时艳的目光阴晴不定，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地叹息一声：“是她自己，封印了自己。”

时艳继续说道：“下去安排吧，谁若再敢私下议论此事，格杀勿论！”

说完，时艳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神情落寞，喃喃自语道：“李瑛，我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求求你，快醒醒吧……”

死神闻言，顿时震惊得无以复加。忘川之刑，若是选择投胎转世，便可忘却前尘往事，获得解脱；若是用来惩罚罪人，便是无尽的痛苦，生不如死；可若是用于自我封印，那更是闻所未闻。冥界存在了如此漫长的岁月，还从未有人被封印于此，自愿承受这无尽的折磨，那是怎样一种痛不欲生的绝望？

死神回忆起忘川水中那名女子惨白的容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自从他被任命为死神的那一天起，那个女子就已经身处忘川水牢之中，至今已过去了多久的光阴？死神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只觉得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

“阿影，要出事了，你快醒醒啊！”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冥府回荡。

“你们冥府定的都是些什么破规矩，简直是胡闹！阿影要是醒不过来，我看谁能解决眼前的危机！”

在一众阴差惊恐的注视下，只见向来狂妄嗜杀的冥王，此刻却低着头，面对来人的训斥，竟然没有丝毫的反驳之意，只是神情专注地凝视着忘川水中的女子。

鬼界三年，相当于人间三日。时艳将当年参与此事的阴差，全部送去投胎转世，而如今的阴差，没有一个人知晓真相，也没有一个人敢多问一句，这池中之人究竟是谁，为何会遭受如此漫长的忘川之刑。

只是，向来冷酷无情的冥王，却每日都会来到这里，静静地陪伴着她。据死神私下透露，冥王看向池中女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愧疚之情，绝非是因为什么深仇大恨。可既然心怀愧疚，又为何要将她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水牢之中呢？

“时艳，你倒是说句话啊！”归昊怒吼一声，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时艳的面前。

“她如今变成这副模样，难道你心中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意吗？”归昊厉声质问道。

“我……”时艳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言以对。

归昊见状，发出一声充满嘲讽意味的冷笑，随即一把掐住时艳的脖颈，手上不断用力，目光阴冷而可怕，仿佛带着来自地狱深处的寒意。

时艳顿感呼吸困难，脸色涨得通红，眼睫低垂着，没有任何求饶的言语，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放开冥王大人！”

周围的阴差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怒吼着冲了上去。归昊见状，只是随意地甩出一道水波，那水波迅速凝聚，幻化成一只巨大的水麒麟，带着恐怖的威势，朝着阴差们飞扑而去。

阴差们躲闪不及，纷纷被水麒麟击中，重重地摔入忘川水中，瞬间便灰飞烟灭，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可你看，那忘川水何曾因此掀起过一丝一毫的波澜？它依旧平静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那池中之人也丝毫没有受到外界的干扰，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动摇她的内心。

“归昊，你冷静一点。”一个声音响起，阻止了他的进一步行动。

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归昊的手臂，时艳这才得以挣脱，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大口地喘息着，憋得通红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一丝血色。

鹿溪压下心中的不快，叹了一口气，眼神复杂难懂，带着浓浓的懊悔之意：“不是我们不想救她，这么多年来，我们呼唤了她无数次，可李瑛始终不愿醒来……”

“住嘴！”归昊怒喝一声，打断了鹿溪的话。

“阿影在忘川水牢之中，承受了千年的痛苦，她提出的条件，你们有哪一样真正办到了？既然如此，她又凭什么为了你们，继续承受这不必要的折磨？”归昊厉声反驳道。

“可是，我比任何人都想救她。”鹿溪并没有争辩什么，当初他所犯下的错误，是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更无法挽回的。

千年来，他看着李瑛在忘川水牢之中受苦，却无能为力。因为他是白泽，他深知，如果感情用事，那么李瑛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会功亏一篑。

归昊一把将时艳扔给鹿溪，神色漠然，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你们去找楚歌，阿影我带走了。”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纵身跳入忘川之中。

“归昊，忘川水并非凡物，你贸然跳入，若是……”鹿溪的话还没说完，归昊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忘川水中，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