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谁是棋

“我一个弱女子，本无缚鸡之力，幸好这些日子跟在世子身边，耳濡目染学了些防身术，这才侥幸逃脱。这阴谋，是女儿我严刑逼问之下，赵元阳亲口承认的。爹爹若是不信，只需将阮诗芸唤来一问，便真相大白。”王氏声泪俱下，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仿佛风中残柳，惹人怜惜。

阮建川素来知晓，王氏一心想将赵元阳这根高枝攀上，许给阮绵绵，也深知她对已逝先夫人的那份嫉恨。此刻听她如此控诉，心中已信了七八分。

“砰！”

他怒不可遏，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简直是胡闹！”阮建川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朝身旁的小厮厉声道，“立刻把阮诗芸给我带过来！”

稍顿片刻，怒火更盛，又补充道，“还有她那个娘，一并带来！”

夜色如墨，阮诗芸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与王氏在院门口狭路相逢。

“娘，这么晚了，爹爹急匆匆地召我们前来，莫不是那个小贱人，和赵家公子的丑事，已经被宫里发觉了？”阮诗芸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那日给阮绵绵下药的计划功亏一篑后，她便临时改变策略，与姜沐暗中勾结。一个负责引开宋严瑞，一个负责调走阮锦婳，为赵元阳创造可乘之机。

虽然，后来陛下突然吐血昏倒，完全出乎她们的意料，但也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简直是天助我也！

宫宴之上，人头攒动，她始终没能找到机会去“捉奸”。后来，见长公主迟迟未归，便向长公主身边交好的小姐打探消息，得知一切顺利。

直到长公主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再次折返御花园，她才明白，此事已无需她再插手。

为了洗脱嫌疑，她赶紧拉着王氏劝说阮建川回府。

应该……是成了吧？

一想到阮绵绵即将身败名裂，她便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王氏心思细腻，敏锐地察觉到阮诗芸的异样，连忙向带路的小厮打探：“老爷命你前来传话时，脸色如何？”

“很难看。”小厮犹豫了一下，想起阮绵绵离开时意味深长的话语，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大小姐……也从宫里回来了。”

阮诗芸闻言，心中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原本轻快的脚步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不愿再向前迈动半分。

孤男寡女，趁着宫宴私相授受，败坏皇家名声，按理说，不应该被扣留在宫中，等待阮家前来领人吗？

“怎么会……”阮诗芸喃喃自语，难以置信。

王氏的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她紧紧握住阮诗芸的手，低声安慰道：“事情究竟如何，还尚未可知。”

母女二人心怀鬼胎，疯狂地思索着对策。就在她们小心翼翼地踏入正厅的瞬间，伴随着阮建川震耳欲聋的怒吼，一只茶白色的杯盏，挟着凌厉的风声，迎面飞来。

“给我跪下！”

正厅内，阮建川面色铁青地端坐在上首，而阮绵绵则神态自若地与他并肩而坐，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轻慢笑意。

阮诗芸万万没想到，等待她的竟会是这般情景。还没等她来得及细看，那只带着无尽怒火的杯盏，便狠狠地砸在了她的额头上，随后无力地跌落在地。

“哗啦”一声，清脆刺耳的瓷器碎裂声瞬间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无数锋利的瓷片四处飞溅，其中一片，不偏不倚地划过她精心呵护的娇嫩面颊，瞬间，鲜血如注。

“啊——”阮诗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伤口，痛苦地哀嚎着。

阮建川猛然起身，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显然，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父亲。”阮绵绵不紧不慢的声音，仿佛一记惊雷，瞬间将阮建川拉回现实。

阮建川飞速地在心中权衡着利弊。

阮诗芸能不能当上皇后，还是未知之数，而且她的脸，也不知会被伤成什么样子。而阮绵绵，可是板上钉钉的未来晋王妃啊！

既然他已经把这对母女叫来，开了这个头，就绝不能轻易结束。

他仿佛根本没有看见阮诗芸脸上触目惊心的鲜血，声色俱厉地喝道：“阮诗芸，你可知错？若不是眠眠机警，整个阮家都要毁在你手里了，你知不知道！”

这番话，倒也并非完全是虚张声势。

若是阮绵绵的清白被毁，无法嫁入晋王府，以宋严瑞的手段，定然会不遗余力地揪出幕后主使阮诗芸，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到时候，他岂不是要一下子折损两个女儿？！

阮诗芸跪在地上，捂着血流不止的脸，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王氏看着阮建川冷若冰霜的脸色，心疼地抱紧阮诗芸，用哭腔哀求道：“老爷，就算要问罪，也等给她上完药再说啊！”

阮建川刚要心软，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茶盏落桌声，不轻不重，却恰到好处地止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阮绵绵漫不经心地说道：“母亲是觉得，我这个先夫人所生的女儿的清白，不重要吗？还是觉得，阮家失去一位未来的王妃，不重要呢？”

对于阮建川来说，这两者都至关重要，王氏根本无法从中做出选择，只能止不住地哭泣。

见卖惨无效，阮诗芸也开始委屈地啜泣起来：“女儿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我知道姐姐一直都不喜欢我，但就算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拿姐姐的清白和阮府的荣誉开玩笑啊！”

“不知道做错了什么？”阮绵绵闻言，轻蔑地笑了笑，“赵元阳已经将他奸害我的计划，全盘托出。你现在不知道没关系，希望等到明日赵元阳亲自登门，与你当面对质的时候，你还能如此狡辩。”

阮诗芸闻言，连哭声都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看向阮绵绵，试图分辨她话语中的真实性。

阮建川也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地问道：“赵元阳明天会来？”

阮绵绵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会的，父亲。”

“为了自保，我不小心踢坏了他一颗蛋。”

“哦，也可能是两颗。”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气氛变得异常诡异。阮建川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五颜六色，精彩纷呈，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刚升任侍郎不久，之前多年都只是个小小的员外郎，朝中那些眼高于顶的官员们，早就认定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对他多有轻视。

自从他升任侍郎后，再加上阮绵绵即将成为世子妃，大家对他的态度才有所好转，平日里也会邀请他去酒楼等地小聚，联络感情。

他正需要小心翼翼地巩固人脉，绝不想轻易得罪任何人。

可现在，阮绵绵竟然告诉他，她踹了赵家小公子的……蛋？

赵家可是传承百年的名门望族，历代都出过不少能人重臣，在当今圣上心中，更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死一般的寂静，在正厅内蔓延开来。

阮绵绵及时地将袖口向上挽起一截，露出手腕上被拉扯出的淤青痕迹，轻声提醒道：“父亲，女儿也是为了自保啊。”

阮建川阴沉的目光，缓缓地挪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阮诗芸。

对，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阮诗芸这个蠢货！

如果不是她，他怎么可能会得罪赵家？！

“父亲，夜深了，女儿也累了，您看这件事要如何处理，女儿也好回去歇息了。”阮绵绵说着，转头吩咐道，“灵若，你先去找人烧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阮建川闻言，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扬起手臂，狠狠地朝着阮诗芸扇去。王氏见状，连忙跪行几步，紧紧抱住阮建川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