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棋盘债

宋严瑞心知肚明，阮绵绵绝非那种趋炎附势、见钱眼开的女子。

若是其他女子有幸能伴他左右，必定是绞尽脑汁、使尽浑身解数地想要爬上他的床榻，以求飞黄腾达，而阮绵绵却是这万花丛中一点绿，是那唯一的例外。

可每每回想起她醉意朦胧时，娇憨地夸赞他长得好看的场景，他的面色便会微微一滞。

这张小嘴，当真是口蜜腹剑，花言巧语一套一套的，想必也掌握了不少勾人的手段吧？

他危险地眯了眯眼眸，忽然之间，目光如炬地紧盯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你口口声声说贪图我的美色，却从未主动与我亲近，莫不是欲擒故纵，故意吊着我，以此来勾引我？”

不得不说，她这招，还真就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阮绵绵先是一愣，旋即笑得更加甜美动人，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我跟你亲近有什么用？你又不是不行！”

话音未落，只觉得腰间一紧，一股霸道的力量瞬间将她拉近。她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

她知道，宋严瑞早就看穿了她并未刻意勾引他的伎俩，方才那番话，不过是朋友之间的玩笑打趣，绝没有半分嘲笑他的意思。

更何况，她也是在不久之前才知道，他身体健康得很，当初刚到晋王府的时候，她确实是不知情的。

她慌忙地张了张嘴，想要找补几句，却见宋严瑞已经霸道地扳正了她的脸，与她深深地对视着。

他一字一句，语速缓慢而清晰，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说道：“绵儿，你且等着。”

这句话，瞬间与她脑海中的某个尘封已久的场景重叠在一起。

那时，男人的声音也是这般咬牙切齿，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阮绵绵，你别着急。”

——“你且等着。”

那一次，她不小心踹了他一脚，还口无遮拦地说他的小兄弟，早就……不好使了……

阮绵绵顿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看着她眼底浮现出恐惧的神色，宋严瑞唇边的笑意也愈发深邃起来，仿佛恶作剧得逞一般。

古代的定亲仪式，比起现代来，要复杂繁琐得多。从纳采、纳吉，再到纳征，一道道程序，一步都不能少。眼看着就要到年末了，纵使双方家长都已然同意了这门亲事，可日子最早也只能定在明年。

宋严瑞对此颇为不满，觉得时间太过漫长。可阮绵绵却说，此事不必操之过急，她想等到天气暖和一些的时候再成婚，他纵然心中不悦，也只好勉强答应下来，耐心等待。

晋王世子求娶阮府嫡长女的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京城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谁人不知，阮家长女患有多年顽疾，智力低下，七艺不通，简直是一无是处？

有人为晋王世子感到惋惜，觉得他娶了这么一个妻子，实在是委屈了他。也有人因为之前那些关于阮绵绵的传闻而先入为主，对这门婚事表示轻易接受。

无论人们持何种态度，都足以让聚在一起的人们津津乐道，唏嘘感叹好一阵子。

一时间，宋阮两家的婚事，与之前裴家兄妹乱伦的丑闻相比，其火爆程度可谓是不相上下。

由于证据确凿，裴家的罪名很快就被定了下来。就在裴淮四处奔走，寻访各路官员，试图寻求帮助之时，一等少将军宋严瑞奉命抄了裴府。

裴淮被判流放偏远苦寒之地，而裴家的女眷，则全部被打入官府为奴，从此失去了自由。

裴映渊虽然没有被判处死刑，但却在流放前夜，于牢狱之中咬舌自尽了。

当阮绵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悠闲地坐在雁归院中，把玩着宋严瑞送给她的那把锋利的匕首。

这把匕首锋利至极，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她缓缓地合上刀鞘，将一直在她脚边蹭来蹭去的小棉花抱到膝上，然后哂笑一声，轻声说道：“裴淮不会以为自己还能活着吧？”

被流放之人，要一路徒步前往边疆苦寒之地，路途遥远不说，还要面临严寒酷暑、狂风暴雨等极端恶劣的天气，运气不好的话，还会遇上野兽和疫病。

总而言之，能够活着到达目的地的人，基本上是不存在的。更何况，裴淮身虚体弱，而上面还有宋严瑞这个魔头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

宋严瑞想要他怎么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湛风站在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静静地打量着坐在秋千上的女子。

自从婚事定下来之后，她便时常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也仅限于白天。

“湛风，”阮绵绵精准地朝着他的方向望了过来，轻声问道，“裴淮是不是今天就要上路了？”

她前一句话还在耳边萦绕，湛风连忙应声，但一想起早上看到的那个诡异的场面，他的面色便不由得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是，除了手脚被铁链牢牢地锁住之外，他还背了一张巨大的棋盘。”

阮绵绵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和滑稽。

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可能就是因为裴淮喜欢下棋，所以宋严瑞才会苦心钻研棋艺，想要在裴淮的领域中胜他一筹，以此来证明自己。

可这执拗又阴暗的程度……她怎么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呢？

过了午时，宋严瑞回到了晋王府，他刚一走进院子，就看见了阮绵绵的身影，顿时扬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阮绵绵看了湛风一眼，有些避讳地将宋严瑞拉进了屋中。

宋严瑞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脱下了身上的外衫。

阮绵绵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然后抿了抿嘴唇，轻声问道：“裴淮他是不是……在棋上下棋的时候欺负过你？”

她的声音很小，既想知道真相，又害怕勾起宋严瑞不好的回忆。

如今大仇已报，宋严瑞对这些往事已经不甚在意了，他眯起眼睛，回忆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他从小就被府里的人宠着，棋艺也一直是府里的重点培养对象。”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曾经往我嘴里塞过棋子，逼我吞下去吧？记不清了，反正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他这副轻描淡写的做派，分明就是记得清清楚楚。

阮绵绵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那时还那么小，吞棋子？

就算最后能够顺利地排出来，也极容易在吞咽的过程中被卡住，造成窒息！

她愤怒地一拍桌子，气愤地说道：“结果你就只是让他背了一张破棋盘？！”

她的眉毛都快要竖起来了，上前拉着宋严瑞就要往外冲。

“流放的队伍还没走远，你带我去追！姑奶奶非得帮他好好回忆回忆……”

宋严瑞反手一握，将她拉入怀中。

他笑着勾了勾她的下巴，语气轻佻地说道：“小模样真讨喜。”

阮绵绵怒瞪着他，催促道：“快点啊！”

宋严瑞双臂牢牢地箍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故意吓唬她说道：“可那样他就知道我是裴容了。”

“放心，押送的将士我已经打点过了，不会让他好过的。”

阮绵绵挣脱开他一些，见他神情轻松而笃定，这才终于罢休。

宋严瑞抱着她腻歪了一会儿，忽然提议道：

“你每日都要在两间府邸之间来回奔波，不如还是搬回来住吧？偏屋的东西都没人动过。”

这样不但折腾她，也同样折腾着他。

近几日，二人一直都处于这样的状态：白天，阮绵绵不愿意在阮府看到那些虚伪的嘴脸，便跑到晋王府来躲清静；夜里，宋严瑞不愿意一个人孤枕难眠，便又跑到阮府去追她。

确实，这样两边跑来跑去，实在是不太方便。

听说好多男人在婚前婚后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她不想过早地踏入婚姻的坟墓，还想再好好地享受享受恋爱的甜蜜滋味。


## 第1章 谁追谁

“要暖和些再成婚”这句话里，藏着阮绵绵的小心思。
不过，恋爱又不是非得同居不可。
“那岂不是显得我上赶着倒贴你？”她嘟着嘴，带着一丝娇嗔，“不要，我才不要这样。”
宋严瑞轻轻捏了捏她那吹弹可破的脸颊，宠溺一笑：“行，我追着你跑，永远都追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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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已近年关。
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披上了节日的盛装，红灯笼高挂，彩旗飘扬，处处都弥漫着喜庆而热闹的气息。
阮府内，更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阮绵绵此刻正坐在阮锦婳的院子里，一边品着香茗，一边闲聊着。
“我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吧？”阮绵绵漫不经心地问道。
阮锦婳听闻此言，眼眸黯淡了下来，微微垂下眼帘，语气带着一丝落寞：“宁王殿下已经许久没有联系我了，十日前送去的书信，至今也未收到他的回信。”
阮绵绵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最近朝中局势动荡不安，宁王殿下定是分身乏术，你多理解理解他。他心里肯定是有你的，等忙完这一阵子，说不定会直接迎娶你过门呢。”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在原著的剧情里，正月初一宫中举办的年宴上，阮诗芸会设计灌醉萧宁暄，然后爬上他的床，迫使萧宁暄不得不负责，最终娶阮诗芸为妃，并且在同一天迎娶阮锦婳为侧妃。
姐妹二人双双嫁入宁王府后，便展开了一系列尔虞我诈、争风吃醋的戏码。
历经千辛万苦，阮锦婳最终战胜了阮诗芸，成为了宁王妃，并且在后来登上了皇后的宝座。
阮绵绵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心中思绪万千。
自从答应了系统，决定留在这个世界后，她便与宋严瑞沉浸在浓情蜜意之中，很少再回到阮府，也很少关注主线剧情的发展。
但是，既然她拥有了穿书的条件，就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看着阮锦婳，眼神中充满了慈爱，仿佛在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般。
“年宴上，你一定要多加小心。阮诗芸和王氏最近都异常的安静，恐怕是在憋着什么大招，准备在年宴上一鸣惊人。”
阮锦婳点了点头，但依旧是愁眉不展。
最近京城里发生的事情确实不少，沈家和裴家都是席王党派的重要成员，随着席王势力的逐渐瓦解，朝中的两股势力也失去了平衡，萧宁暄眼看着就要更上一层楼了。
而她却停滞不前，与萧宁暄之间的身份差距也变得越来越大。
她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迷茫：“眠眠，你与宋世子走得近，有没有听说什么消息？”
阮绵绵不曾刻意去打听朝中的事情，但她所掌握的信息，确实比深闺女子要多得多。
她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陛下龙体每况愈下，如今已是病入膏肓……这些事情与我们无关，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阮锦婳听后，瞳孔微微收缩，轻轻点了点头。
正月初一这天，皇宫里大肆操办年宴。
百官携带着家眷纷纷入宫，偌大的宫殿显得极其宽敞华丽，宴席上的瓷器精致无比，美酒也醇香四溢。
经过几个月的时间，阮绵绵已经从最初进宫时的不适应，到现在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各种场合。
男女分席而坐，宋严瑞就坐在她的斜对面，阮诗芸和阮锦婳则挨着她。
她事先已经将阮诗芸准备爬床的剧情告诉了宋严瑞，让他帮忙盯着萧宁暄，而她则负责照看阮锦婳和阮诗芸，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阮锦婳偷偷地拔出发间的银簪，想要试探食物是否有毒，却被阮绵绵及时制止了。随后，阮绵绵将目光转向了阮诗芸。
阮诗芸警惕地看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吃我的东西吗？”
阮绵绵在她脸上盯了半天，忽然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吃吧，我就是想看看。”
阮诗芸的手指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原本隐藏在眼底的期待，瞬间被慌乱所替代。
阮绵绵见状，果断地收回了视线，转而伸手去王氏的桌上抢东西。
之前有一次宴会上，她担心食物被人动了手脚，便抢了阮诗芸的东西来吃，没想到这次阮诗芸竟然变得聪明了。
不过，也只是聪明了一点点而已。
王氏察觉到异动，目光一凛：“你干什么？”
“抱歉了，母亲，实在是东西不够吃。”阮绵绵笑眯眯地说道，然后将两个盘子都端给了阮锦婳，小声说道，“今天大概率只能吃这么多了。”
阮诗芸显然是在食物中动了手脚，如果发现她们不吃，肯定还会在别的地方下手。
阮绵绵抢过王氏的酒壶，喝了两口，便静静地等待着宴席结束，然后去御花园看烟花。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盛大的宴席也渐渐拉下了帷幕，皇帝和皇后带领着群臣妃嫔等人来到了御花园。
阮绵绵紧紧地挽着阮锦婳的手，另一侧则是宋严瑞。
她皱着眉头问道：“宁王殿下呢？我不是让你把他带着吗？”
“陛下命他陪伴在身边，我也无能为力啊。”宋严瑞无奈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眠眠，你心里把我当成神仙了吗？”
阮绵绵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然后朝着皇帝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莺莺燕燕簇拥着，根本看不太清楚。
她的视线划过远处两道突兀的身影，微微一怔，正要仔细查看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只见烟火窜天而起，在夜空中一朵朵地炸开，绚丽夺目。
一瞬间，原本美丽的雪景也黯然失色。
周围众人纷纷发出道贺的声音，热闹非凡，阮绵绵仰望着夜空，有些晃神。
她在看烟火，而宋严瑞却在看着她，眉眼之间充满了温柔。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在她的额间印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阿容，我觉得京城有点无聊。”她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
不远处，海棠树下。
“你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加入？等过了开春，就再也没有这么大的宴会，方便我们动手脚了。”姜沐死死地盯着远处那两道身影，心中的妒忌几乎要将她燃烧殆尽。
她的亲事已经定在了明年的秋天，宋严瑞不愿帮她动手脚，她只能按照父母的意思出嫁，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宋严瑞竟然真的要娶阮绵绵了。
她姜沐从小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无论是品行才学，还是性格家世，哪一点不比阮绵绵强？
她做不成世子妃，可是世子妃无论是谁，也不能是声名狼藉、无一所长的阮绵绵。
她根本就不配！
姜沐贪婪地看了宋严瑞一会儿，抿了抿嘴唇，看向阮诗芸：“你说，要怎么做？”
阮诗芸清晰地在她眼底看见了厌恶，不由得轻蔑一笑。
还以为她有多高贵呢，到头来，不还是答应了？
夜空被炸开的烟火照得亮如白昼，两人相伴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