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心口燥意

仅仅一天，宋严瑞就觉得胸腔里像燃着一团无名火，焦躁不安，直到刚才，他才理清这股烦闷的源头——他想看到阮绵绵像只小猫一样，寸步不离地围着他转。

“生活中只有我一个人么……”

宋严瑞的声音轻得像一阵叹息，仿佛只是在喃喃自语。阮绵绵迷迷糊糊地没听清，也懒得追问他到底说了什么，干脆利落地翻身躺下，背对着他，准备进入梦乡。

使团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了两天的路，总算抵达了南楚的京城。

按照规矩，仪仗护卫不能进入内城，只能驻扎在城外。而他们这些使臣，则被安排住进了城中专门用来接待外宾的使馆。

这两天，阮绵绵乖巧地待在马车里，尽量减少存在感。可宋严瑞总是时不时地盯着她看，眼神深邃得让人难以捉摸，让她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她甚至开始想要逃离这种氛围。

使馆的规模是寻常府邸的三四倍大，由于抵达的时间已晚，鸿胪寺卿便安排他们先休息一晚，明日再进宫拜见南楚的皇帝。

房间自然是足够多的，小厮为每个人都安排好了住处后，小心翼翼地来到宋严瑞面前，偷偷打量了他一番。

他没听说过晋王世子已经有了世子妃，眼前的两人虽然看起来十分般配，可举止之间又没有任何暧昧的痕迹，这让他一时之间也难以分辨他们之间的关系。于是，他只能谨慎地问道：

“晋王世子，您与这位姑娘是住一间，还是……”

“两间。”还不等宋严瑞开口，阮绵绵就果断地回答道，“麻烦你了。”

小厮仿佛没听见阮绵绵的话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严瑞，等待着他的回答。

宋严瑞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目光在少女毛茸茸的头顶停留了一瞬，随后只是略微颔首，算是默认了小厮的安排。

阮绵绵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动作干脆利落，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她一般。

两个人的房间相邻，宋严瑞站在原地，目光紧锁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脑海中回想着这一路上阮绵绵的种种反应，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啧啧啧。”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带着几分风流意味的啧啧声，宋严瑞连头都没回一下，抬脚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韩锦安见状，连忙跟了进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桌上已经备好了热茶，宋严瑞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动作优雅而从容：“什么事？”

韩锦安一本正经地在他脸上仔细端详了片刻，试图从他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情绪，可惜最终还是徒劳无功。

“倒也没什么事。”他无奈地收回目光，翘起二郎腿，姿态十分悠闲，“就是有点看不懂你和这阮姑娘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宋严瑞神色不变，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

“你干嘛对她这么好啊？”韩锦安瞥了他一眼，想起那天晚上，他刚要入睡就被宋严瑞拽起来，被迫给他们俩腾地方的事情，顿时感到一阵憋屈，“你之前不是还想杀了她吗？”

宋严瑞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杯盏，嗓音低沉而漫不经心，像是在回忆着什么遥远的事情。

“在边关的时候，他总是时不时地跟我提起他的小外甥女，说这小女孩动不动就要哭鼻子，鼻梁上还有一颗小小的痣，哭起来的时候像只可怜兮兮的小花猫。”

很久以前，柳氏还在世的时候，晋王府和阮府之间还算有些来往，年幼的宋严瑞和阮绵绵也常常有机会在一起玩耍。

宋严瑞缓缓靠在椅背上，放下茶盏的动作随意而慵懒：“既然他总是提起她，想来她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所以我没办法对她下手。”

韩锦安沉默了许久，眼神复杂。

“上回在驿站的时候，她就已经听到了我们的谈话，照你俩这样发展下去，她迟早会知道越来越多的秘密。”韩锦安有些不解地说道，“就算你不想杀了她，只要你想，你有成千上万种方法让她闭嘴，为什么非要把她从阮府带出来，留在身边？”

“这段时间，她要么被陈贵妃责骂，要么被长公主责打，还要跟着你一路颠簸来到南楚，有你这么对待重要的人的吗？”

宋严瑞的思绪逐渐飘远。

在阮府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少女那双呆滞的眸子下，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她装傻充愣，努力地演戏，他便配合着她，饶有兴致地欣赏她的表演。

在花园里，他试探性地捏住她纤细脆弱的脖颈，看见她眼中瞬间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那抹充满野性的凶光，仿佛恨不得和他同归于尽。

他第一次在女人身上看到那种眼神。

他不经意间扫过她鼻梁上的那颗小痣，认出这个小姑娘就是那个老世子经常提起的小外甥女。几乎是瞬间，宋严瑞便做出了决定。

“你凭什么觉得，她在阮府能比待在我身边过得更好？”

阮绵绵的生母早逝，她在阮府的处境可谓是举步维艰，甚至已经到了需要装疯卖傻才能保全自己的地步。可即便如此，王氏那个恶毒的女人还是没有放过她，一把火烧下去，险些要了她的命。

宋严瑞微微抬起眼帘，浑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桀骜与狂妄。

韩锦安见状，硬生生地将想要反驳的话咽了回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对上宋严瑞不解的目光，憋了半天才说道，“你以治病为借口把人带走，一直拖着不还给阮家，他们迟早会发现的。阮建川明面上拿你没办法，回头跑到御前告你一状，说人是你强行掳走的，你又该如何应对？”

“还有，你觉得以阮绵绵的性子，会不清不楚地跟在你身边一辈子吗？现在外面的人可都觉得她是你的通房丫头。”说到最后，韩锦安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试探。

毕竟除了当事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宋严瑞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态，仿佛事不关己一般。韩锦安深吸一口气，故意用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说道：“她绝对不可能同意给人当通房丫头的。”

宋严瑞的嘴角微微抿成一条直线，若有所思。

她当然不会同意，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她当什么通房。

根据眼下的情况来看，他仔细地思考了一番，发现自己确实有些难以适应她离开的场景。

看来，他必须要想一个更加长久的办法才行。

韩锦安见自己什么都问不出来，顿时觉得无趣至极，起身就要离开。

突然，宋严瑞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我对她很好吗？”

韩锦安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他。

“不是吧，你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没察觉到？！”

宋严瑞微微眯起眼睛，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兀自点了点头：“她于宋严瑞来说那么重要，是该对她好一些。”

“……”

韩锦安彻底无语，额前的龙须刘海也跟着不停地晃动，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转身猛地推开房门，气冲冲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