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鱼腹藏

她凝视着地面上被拉长的两道身影，心中默默盘算着时间，依照推算，宋严瑞的手下此刻应当已将沈府池塘里的秘密打捞上岸。
二人不敢耽搁，立即动身，回到了先前那间破败不堪的小院落。
没过多久，如鹤便如同猎鹰般敏捷地提着一个巨大的麻袋走了进来。麻袋底部已被水和血浸透，散发出浓烈的腥味，令人作呕。他一进屋，一股难以忍受的鱼腥味便扑面而来。
“主子，找到了！”
他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将麻袋放在宋严瑞的面前。
“总共四十七条鱼，剖开肚子，里面藏有东西的有三十三条。”
宋严瑞闻言，立刻翻开麻袋，只见里面杂乱地堆放着数十颗蜡球。
这些蜡球能够有效地隔绝水分，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包裹着的，是折叠起来的纸张。

沈耀之为了掩人耳目，煞费苦心地将账本仔细地标上页码，然后小心翼翼地撕开，分页折叠起来，再用蜡丸密封好，藏匿于鱼腹之中。
事实上，沈府并不算大，被发现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所幸的是，他们行动迅速，抢先一步发现了这个秘密。
潜藏在沈府附近的暗处势力盘根错节，互相监督，一旦发现池塘里的鱼被人捞走，定会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循着蛛丝马迹追上来。
屋内鱼腥味太过浓烈，令人难以忍受。阮绵绵看着那些蜡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她面露痛苦之色，连忙摆了摆手，快步走向里屋：“你们拆吧，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
宋严瑞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吩咐道：“拆。”
如鹤身手敏捷，动作麻利，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便将所有的账目散页都拆了出来，然后按照上面的标记仔细地排序好，恭敬地呈到宋严瑞的面前。
阮绵绵再次从里屋出来的时候，只见宋严瑞正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神情是他少有的凝重，他紧握着手中的笔，似乎正在奋笔疾书地抄录着什么东西。
想必，这抄录的应该就是刚刚找出来的账本。
他见她出来，只是轻轻地抬了抬眼皮，眼神似乎缓和了一些，但脸上依旧没有一丝笑意。
“过来。”他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阮绵绵听话地走到他的身侧，她微微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有必要吗，这么生气？”
宋严瑞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笔，然后将自己的手腕递到她的眼前，示意她帮自己揉捏。
“里面的内容，你知道多少？”
阮绵绵刚把手抚上他的手腕，就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他。
那种仿佛能够将她彻底看穿的眼神又来了。
“嗯……”她一边磨蹭着给这位娇弱的宋严瑞揉捏着手腕，一边认真地思忖了一下，“基本上都知道吧？”
宋严瑞仔细地端详着她的神色，嘴角突然微微弯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要用疑问的语气吗？”
阮绵绵顿时沉默不语。
沈家贪墨军饷，倒卖军械，这其中牵涉到了众多官员，如果让她把这些人的名字一个不落地全部说出来，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只知道，朝廷中文武百官，真正清廉干净的没有几个。
就算没有直接参与此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他人行方便。
当然，肯定也少不了收受贿赂。
她猜测，这应该就是宋严瑞脸色如此难看的原因。
既然自己已经被他看穿，而宋严瑞又没有要生气的样子，阮绵绵便放松了警惕。
她默默地说了一句：“我基本上都不认识。”
然后，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不过阮……我爹应该是清白的吧？”
“阮建川官职低微，很难牵扯到他，更何况他向来行事谨慎小心，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阮绵绵听后，点了点头，这一点她倒是十分赞同。
从宫宴上她被陷害打碎琉璃盏，阮建川却装作不认识她的举动，她就能看出来。
宋严瑞抽回自己的手腕，然后拿起抄好的名单，轻轻地抖了抖，仔细地折好，放进自己的怀里，这才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
他轻蔑地一笑：“别指望了，他这样的人成不了什么大事。”
阮绵绵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虽然阮建川为官清廉，两袖清风，还升了侍郎，但他的官路基本上已经到顶了。
按照宋严瑞的说法，京城中那么多的侍郎，侍郎上面还有那么多的官员压着，她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变得牛逼起来？
在这个以权为贵的时代，如果不仰仗家族势力，又该如何变强？
男子还好一些，要么进入军营，通过浴血奋战来谋取兵权，要么努力学习，通过科举考试入朝为官。而对于女子来说，限制就太多了。
同龄的女子都在争先恐后地寻找好的亲事，想要借此攀上高枝，或许……她也应该挑选一个如意郎君，然后仰仗他？
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手落在了她的头顶。
她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正好撞进了那双勾人心魄的凤眼之中，男人那如画般精致的五官似乎变得比以往更加清晰。
不行不行，光长得帅可不行，更何况太帅的男人也不老实。
而且，太变态难伺候的也不行……
粗略地这么一想，阮绵绵大致有了方向，顿时从记忆深处的书本里筛选出了好几个人。
见她看着自己出神，宋严瑞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他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地问道：“又在憋什么坏呢？”
阮绵绵回过神来，弯着眼睛笑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谄媚的味道。
“我在想我还有没有其他能够为你做的事情。”
她说的是真心话。
宋严瑞现在是她唯一能够抱住的一条大腿，只有把他安抚好了，以后他才能在和姜沐成婚之后，放她离开。
而且，如果以后遇到合适的公子，说不定还得劳烦他帮忙介绍介绍。
“想吧。”宋严瑞听后，表示认可，“我今天才发现，你还有别的用处。”
阮绵绵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
拿到账本之后，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丰城不能久留，两人简单地用了晚饭，便立刻准备离开。
阮绵绵几乎没有怎么休息，又一次骑上了马背。
夜幕降临，她被宋严瑞紧紧地圈在臂弯之中，抬头仰望着满天的繁星。
许久之后，她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说道。
“宋严瑞。”阮绵绵抿了抿嘴唇，神情有些严肃地问道，“你真的不打算放我离开吗？”
“你想去哪？”宋严瑞想都没想，直接反问道，“回你那个阮府吗？”
“我没杀你，已经足够仁慈了。”阮绵绵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嘴角微微向上弯起，显露出几分嘲讽，“还惦记着让你爹升官呢？”
“不是。”阮绵绵立刻否认，她没有忘记给宋严瑞提供情绪价值，夸赞了一句，“不过确实要感谢你大发慈……”
然而，她的话音还未落，一阵利箭破空的声音便骤然响起，一只冰冷的箭矢冷不丁地朝着二人飞速袭来。
还不等两人做出任何反应，宋严瑞便迅速地俯下身子，将她的身体紧紧地压在身下，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箭。
阮绵绵顿时感到心口一阵发紧，她惊慌失措地问道：“怎么办，有人追上来了！”
头顶上传来男人从容而低沉的笑声：“当然是跑啊。”


## 第1章 美人计？

夜色如墨，四周寂静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突然，宋严瑞扬起手中的马鞭，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猎鹰般锐利，扫视着四周的黑暗。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仿佛在享受这即将到来的狩猎。

“嗖！”

一支利箭破空而出，伴随着弓弦震动的嗡鸣，直奔暗处而去。宋严瑞的动作行云流水，拉弓如满月，果断而决绝。

远处传来一声微弱的闷响，像是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转瞬即逝。阮绵绵的心也随之一紧，她能感觉到宋严瑞的情绪变化，那是一种与之前的轻慢截然不同的气息，带着一丝凛冽的杀意，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逼人。

阮绵绵心中暗叫不好，她直觉今晚遇到的麻烦非同小可。她紧紧地攥着手心，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紧张得手心都渗出了汗珠。早知道会遇到这种危险，她说什么也不会跟着宋严瑞出来。她非但帮不上忙，反而成了累赘，只会拖他的后腿。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窜出十几条黑影，他们身手矫健，如同鬼魅一般，瞬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黑衣人更是气势汹汹，他手持利剑，飞身而来，剑气逼人。然而，他的目标却不是他们，而是直指马匹的眼睛。

“嘶！”

战马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高高扬起前蹄，整个马身都开始剧烈地颤抖。

猝不及防之下，阮绵绵身体失去平衡，本能地搂紧了身后的男人。与此同时，宋严瑞也迅速反应过来，他长臂一伸，紧紧地环住她的腰肢，将她牢牢地护在怀中。

受惊的战马如同疯了一般，嘶鸣着向前狂奔，速度之快，几乎要将人甩飞出去。刚一落地，阮绵绵就感觉到腰上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仿佛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下一秒，宋严瑞猛地将她向外一推，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送出几步之外。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如同一只迅猛的猎豹，朝着那群黑衣人冲了过去。

“跑！”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阮绵绵脸色苍白，她紧紧地抿着嘴唇，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朝着与宋严瑞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也顾不上想，只知道拼命地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然而，没跑出多远，她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忍不住停了下来，回头望去。

就这样把他丢下，真的好吗？

毫无征兆地，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在曲池边，她被歹人掳走时，宋严瑞挺身而出，将她救下的场景。

“挖了他们的眼睛！”

那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却又带着一丝护犊子的温柔。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维护，被人保护的滋味。

阮绵绵悄悄地摸向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心中充满了挣扎。她咬紧牙关，内心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激烈地争吵。

那些黑衣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手持锋利的长剑，而宋严瑞却赤手空拳，要以一敌十。就算他有戍边十年的底子，身手了得，恐怕也难以应付。

她的脑海中天人交战，各种念头纷乱如麻。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一咬牙，不顾一切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

宋严瑞可是她目前抱着的唯一一条大腿，以后还指望着他帮自己张罗亲事呢，绝对不能让他出什么意外！

“宋严瑞！！”阮绵绵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喊道。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匕首朝着黑衣人的包围圈中间扔了过去。

听到她的声音，那道原本如同猎豹般矫健的身影微微一顿。宋严瑞果断地扔掉了手中刚刚从敌人手中夺来的长剑，纵身一跃，稳稳地接住了那把小巧的匕首。然后，他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阮绵绵的方向飞奔而来，一把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感受到她身体在微微颤抖，宋严瑞的唇边不由得溢出一声低沉的轻笑。

“真敢跑回来。”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女人，神色不似先前那般凝重，反而多了几分愉悦和戏谑，“不怕吓破你的猫胆？”

阮绵绵紧紧地揪着他的袖子，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变调：“宋严瑞，你最好别让我知道我今天的选择是错的！”

宋严瑞一手紧紧地圈着她的腰肢，一手把玩着那把小巧的匕首，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前一刻还吵着闹着要离开，下一刻却又不要命地跑回来。这个小女人，真是让他捉摸不透。

“少耍花招，识相的话快点把账本交出来！”

黑衣人们并没有因为阮绵绵的出现而停止行动，他们缓缓地逼近，手中的刀剑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森然的冷光，看得人心惊胆战。

阮绵绵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不忿地说道：“你们十几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我们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只要账本到手，其他的与我们无关！”

“在沈府潜伏了那么多天也没见你们找到，现在倒是知道来这里截胡，真是废物！”阮绵绵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对于她的侮辱，黑衣人似乎毫不在意，反而用一种嘲讽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那你又是什么？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废物罢了！”

“……”

阮绵绵顿时语塞，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下意识地看了身侧的男人一眼，心中暗暗承认，好吧，她的确是。

但眼下这种紧张的时刻，她按理说应该放几句狠话，给自己壮壮胆啊！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阮绵绵憋得脸都红了，也没能想出反驳的话来。

就在这时，身侧突然传来男人低沉而惑人的轻笑声。

“这可是你自己跑回来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话语间似乎另有深意，让人忍不住想要深究。阮绵绵看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宋严瑞便揽着她的腰肢，如同鬼魅般掠至对面。

他身上散发着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气势，强大而摄人，仿佛一尊从地狱走出的杀神。他的动作果断而迅猛，即便面对如此众多的敌人，也显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手中的匕首每次挥动，都精准地落在敌人的要害之上，毫不留情。

阮绵绵被他紧紧地护在怀里，眼花缭乱地看着他如同舞蹈般的杀戮，心中充满了震惊。

卧槽……

宋严瑞不仅人变态，武功也变态，她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既然他有如此强大的实力，能够轻松碾压这些黑衣人，那他刚才摆出那副如临大敌的表情是干什么？！

有病吧？

敌人一个个倒下，鲜血在地上蜿蜒流淌，很快便汇聚成一片血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很快，黑衣人便只剩下最后一个，他的胳膊受了伤，拿刀的手颤颤巍巍，脸上隐隐露出了犹豫之色。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宋严瑞的声音轻描淡写，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轻蔑，“别再自不量力。”

黑衣人咬紧牙关，眼中充满了不甘。但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继续抵抗，而是果断地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阮绵绵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放松下来。她看着脚边堆满的尸体，个个死状凄惨，鲜血淋漓，令人不寒而栗。她只看了一眼便飞速地挪开了视线，不敢再看，然后狠狠地瞪向身旁的宋严瑞。

“既然能打过，你刚才装什么？”

闻言，宋严瑞啊了一声，仿佛这才恍然大悟，慢条斯理地回忆道：“我不是已经誊抄了一份账本的副本吗？原本是想装作打不过，把账本交给他们的。”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落在了阮绵绵的脸上，“可是现在，我又突然不想给了。”

阮绵绵感到一阵头疼。她觉得自己刚才去而复返的行为简直愚蠢至极。

那些黑衣人武功如此高强，万一他们看她碍眼，直接一剑刺死她怎么办！？

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啊啊啊！

见她一脸后怕的表情，宋严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调笑道：“做得不错，有奖励。”

阮绵绵气得一把挥开了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道：“先存着。”

宋严瑞一言不发，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笑而不语。

阮绵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现在怎么办？马也丢了，我们总不能走回去吧？”

荒郊野外的，四处一片漆黑，想想都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