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鸿门宴

宋严瑞出面斡旋，定远侯纵有万般不愿，也不得不给几分薄面，勉强应和着打了圆场。

他牙关紧咬，似是强压着心头怒火，最终还是不甘不愿地吐出几个字：“那就劳烦世子了。”

宴会厅内的气氛，一时剑拔弩张，暗流涌动。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阮绵绵却对此浑然不觉，她谢过恩典后便起身，被宋严瑞小心翼翼地护在身后。

她非但没有丝毫的紧张之感，反而隐隐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宋严瑞略带责备地睨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沾了血迹的袖摆上，那是方才被宫女抓挠时留下的痕迹。

阮绵绵微微一怔，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丝不自在，她下意识地否认道：“没事。”

宋严瑞闻言，轻轻颔首，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

方才还人头攒动的地方，此刻人群已经渐渐散开。阮绵绵一边在心中默默梳理着今日发生的一切，一边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有不少目光正若有似无地向她这边扫来。

这让她感到一阵心烦意乱：“这劳什子宴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宋严瑞并未作答，这时，一个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莲步轻移，款款走到他们二人面前，对着宋严瑞盈盈一礼。

阮绵绵见状，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

对于眼前这个女子，阮绵绵还是有些印象的，她是户部尚书的嫡女，名叫姜沐。方才在宴会上，她献上了一幅耗时三个月才完成的《百鸟朝凤图》，其精湛的画工，引得众人纷纷赞叹。

互相见礼过后，姜沐面带微笑地说道：“容哥哥，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忙着为宫中的宴礼做准备，所以一直没能抽出时间，去晋王府看望王爷和王妃。不过，过几日就是王妃的生辰了，届时我定会亲自前去祝贺，绝不会缺席的。”

宋严瑞听了，只是和善地笑着，并没有正面接她的话茬，而是略带深意地说道：“皇后娘娘似乎很看重你啊。”

姜沐闻言，神情微微一僵，她凝视着宋严瑞看了许久，才轻声说道：“容哥哥也知道，皇命不可违。”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说完，宋严瑞只是微微颔首，便带着阮绵绵转身离开了。

阮绵绵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走出好远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去。

只见姜沐依旧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咚！”

毫无防备之下，阮绵绵的头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

“啊！”她忍不住惊呼一声。

宋严瑞带着几分戏谑地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懒洋洋地说道：“回府了。”

阮绵绵不满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朝着空气挥舞了一下自己的小拳头。

宋严瑞在宫中安插了不少眼线，他们回到晋王府后，成玉便将阮绵绵今日在宫中，大闹宴席、掌掴宫女、怒摔琉璃盏的“英勇事迹”，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末了还忍不住唏嘘感慨。

“阮小姐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明明前几日得知要进宫的时候，还怕得要死，没想到今日进了宫……有世子爷在身边的时候还好，一旦离开了世子爷，那行事做派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啧啧啧……”

宋严瑞闻言，只是笑着伸手去挠她的下巴，却被阮绵绵毫不客气地一爪子拍开了。

她不屑地冷哼一声，语气凉飕飕地说道：“还不是你们家世子爷给我的勇气？”

自从孙姑姑莫名其妙地喊她过去帮忙开始，她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了，直到那盏价值连城的琉璃盏被打碎，周围空无一人时，她才猛然醒悟过来。

宋严瑞这个阴险狡诈的反派，莫名其妙地带她进宫，怎么可能真的只是为了游玩赏景？他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于是，她便顺水推舟，按照他的剧本，尽情地大闹了一场，唯恐事情闹得不够大。

在掌掴那些可恶的宫女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的，全都是宋严瑞那张让她恨得牙痒痒的脸。

“胆子真是越来越肥了。”宋严瑞被她戳穿了心思，倒也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轻描淡写地评价了一句，然后便随手朝她扔过去一个橘子。

阮绵绵眼疾手快地接住橘子，然后便跟他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会儿，随后便默默地剥起了橘子皮。

宋严瑞则慵懒地靠在柔软的靠垫上，伸出一根食指，朝她轻轻摇了摇。

阮绵绵见状，动作微微一顿，她看了看手中的橘子，然后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仔细地将橘子瓣上那些白色的脉络都摘得干干净净。

摘着摘着，她忽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宋严瑞一手策划的，那么，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

仅仅只是为了跟定远侯，进行一番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吗？这甚至都算不上是吵架，他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整件事情都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让她一时之间，难以理清头绪。

这时，宋严瑞凉飕飕的声音传了过来：“好吃吗？”

阮绵绵猛然一怔，下意识地嚼了嚼，顿时，满嘴都充满了橘子的甘甜滋味。

她想事情想得太过入神，以至于剥完橘子之后，竟然自己给吃了！

她略显尴尬地干笑了两声，然后将手中剩下的橘子，递给了宋严瑞。

“宋严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要对我下手了？那个人究竟是谁？是你的仇家？或者说……是陈贵妃贼喊捉贼，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

宋严瑞斜睨了她一眼，然后接过橘子，撕下一瓣放入口中，语气平淡地说道：“是阮夫人啊。”

阮绵绵闻言，顿时愣住了：“？？？你说什么？”

阮夫人，那不就是王氏吗？

“是王氏做的？”阮绵绵瞬间冲到他面前，恨不得揪起他的衣领，质问道，“你早就知道？！”

宋严瑞眨了眨眼睛，神情颇有几分无辜：“我亲眼看见的。”

阮绵绵听了，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她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勉强压制住了自己想要暴揍他一顿的冲动。

“你是故意的？”她咬牙切齿地问道。

“如果你指的是，冒着被定远侯和陈贵妃敌视的风险，把你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这件事，那么，我的确是故意的。”宋严瑞装模作样地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少给我避重就轻！”

阮绵绵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恨不得捶胸顿足，仰天长啸。

看到她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宋严瑞顿时笑得前仰后合，他伸手掐着她的脸颊，左右摇晃着，说道：“我早就说过了，你只需要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宠物就好了，不需要想那么多，再说了，你现在不是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吗？”

“很疼的好不好！”阮绵绵被他掐得龇牙咧嘴，可偏偏又拿他毫无办法，只能气恼地拍开他的手，转身气呼呼地跑到了院子里。

按照宋严瑞一贯的习惯，他的院子暗处，肯定有不少暗卫在默默守护着。

阮绵绵冷静下来之后，眼珠一转，突然提高嗓音，喊了一个名字。

“湛风！”

四周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阮绵绵：“……”

阮绵绵清了清嗓子，再次喊道：“湛风，刚才世子爷说，有事情要问你，让你立刻进去一趟。”

话音刚落，便从暗中窜出一道黑色的身影，直愣愣地朝着宋严瑞的房间冲去。

“哎哎哎！”

阮绵绵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为了防止他逃跑，还特意咳嗽了一声，说道：“其实……是我要找你。”

湛风那张刚毅正直的脸，瞬间变得像锅底一样黑。

他竟然被一个小娘子给骗了？

湛风是一个典型的武人，身型高大魁梧，一说话便中气十足。

“坏女人。”湛风沉着脸评价了一句，二话不说就要转身离开。

“……”阮绵绵紧紧地拉着他，不肯放手。

“我只听命于世子爷。”湛风义正言辞地说道。


## 第1章 美人劫

“我……”阮绵绵灵动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我是奉了世子爷的命令，特地来考察考察你。”

“考察我？”湛风剑眉微挑，一脸疑惑。

“世子爷说你平日里办事太过古板，不懂变通，”阮绵绵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连哄带骗，“他怀疑你的能力，所以特地让我来考察考察你。”

湛风听了，先是浓眉紧锁，似乎对阮绵绵的说辞感到怀疑，但随后又闷闷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不服气：“你……你说吧，要考什么？”

阮绵绵见他似乎有些动摇，连忙把他往旁边拉了拉，仿佛这样就能自欺欺人地觉得屋里的宋严瑞听不见似的，这才压低声音问道：“世子爷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把我弄来给他当丫鬟？”

湛风闻言，更加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挠了挠头，实在不明白阮绵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世子爷原本是要杀了你的，但是后来因为王老板那件事……”

“湛风。”屋内，突然传来男人不轻不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阮绵绵顿时身子一僵，暗骂一声，转身就想溜之大吉。

湛风则一脸郁闷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随后才猛然醒悟，垂头丧气地走进屋。

“世子爷。”他恭敬地低头行礼。

“湛风，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她一肚子坏水，你这榆木脑袋最好离她远一点，你都忘了？”宋严瑞语气带着些许无奈，但更多的却是恨铁不成钢。

“爷，是她太狡猾了。”湛风委屈地嘟囔着，声音低沉而郁闷，“属下……属下知道了。”

宋严瑞斜睨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一丝笑意：“你没事就多跟成玉学学，看看人家是怎么长脑子的。”

“是，世子爷。”湛风更加沮丧了。

离开主屋，湛风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要变成一团浆糊了。

今天他差点就被阮绵绵钻了空子，按理说应该受到惩罚才是。

可是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世子爷今天的笑容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好像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甚至还带着一丝……发自内心的愉悦？

湛风用力地挠了挠头，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不然怎么会产生这么离谱的想法。

“不对。”他猛地摇了摇头，低声嘀咕着。

“什么不对？世子爷跟你说什么了？”暗处，成玉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好奇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不对。”湛风连连摇头，越想心中越觉得不安，“我明明做错了事，为什么世子爷不罚我呢？”

“……”成玉听了，顿时无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是，你……你有病吧？”

“不行。”湛风突然一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转身就走，“你先在这守着，我去领十军棍就回来找你。”

成玉：“……”

......

阮绵绵为了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几乎想了一整夜，但直到天亮，她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第二天，她决定出门走走，继续与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接轨。

她特意选了京城最大的茶楼，坐在二楼的雅间里，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受着这喧嚣的市井气息，内心难得地平静了下来，思绪也变得清晰了不少。

宋严瑞动动手指就能把王老板给杀了，可见像王老板这样的小人物，在他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既然如此，那他又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把自己扯进这趟浑水里呢？

见她脸色越来越凝重，眉头也越皱越紧，一旁的灵若忍不住轻声唤她：“小姐？”

自从进了晋王府之后，她就被迫和小姐分开，心中积攒了太多的疑惑，一直困扰着她，让她寝食难安。

宋世子对外宣称是带小姐来治病的，可才刚到晋王府，小姐的病就好了，难道这么多年……

阮绵绵轻轻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抬眼看向她，轻声问道：“关于王氏，你知道多少？”

“奴婢知道的并不比小姐多多少。”灵若皱着眉头，仔细回忆着，“十年前先夫人过世，王氏就从妾室被扶正，二小姐也跟着变成了嫡女，之后小姐你就......”

就变成了人人口中的傻子。

阮绵绵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在原书中，王氏是一个极其在乎权力和地位的人，为了给阮诗芸铺路，她不惜对阮锦婳这个优秀的庶女痛下杀手，又怎么会放过自己这个碍眼的嫡长女呢？

“她每天让人送来的，你知不知道是什么药？”阮绵绵继续问道。

“是郎中开的安神药，先夫人刚过世的时候，小姐梦魇得厉害，经常哭闹着要找老爷……”说到一半，灵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

阮绵绵冷笑一声：“这笔账，我早晚会替娘亲讨回来的。”

亲手手撕掉书中那个让人恨之入骨的恶毒后妈，想想就觉得很爽。

不过现在，她得先想办法活着从宋严瑞身边离开才行。

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心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见外面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斜，阮绵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走吧，回府。”

主仆二人沿着街道，慢悠悠地往晋王府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和谐而安静。

当她们路过一条偏僻的巷口时，阮绵绵随意地瞥了一眼，却眼尖地发现了几道可疑的黑影。

还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就突然被人从身后用一块浸湿了药的帕子捂住了口鼻。

“小姐！”灵若惊呼一声，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人死死地拦住。

阮绵绵只觉得一股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让她头晕目眩，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想要挣扎，但身体却越来越无力，最终还是渐渐失去了意识。

-

当阮绵绵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破旧的木椅上，手脚都被粗糙的绳子紧紧地捆着。

“醒了？”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冷和嘲讽。

阮绵绵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努力想要看清男人的脸，但无奈周围的光线实在太暗了，她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这是什么地方？”她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故作镇定地问道。

“呵呵。”男人发出几声怪异的笑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你就是叶元天那个捧在手心里的爱宠？”

“你嘴巴放干净点！”一听到“爱宠”这两个字，阮绵绵顿时怒火中烧，紧紧地攥起了拳头。

叶元天？宋严瑞的这个化名还真是够难听的。

对面突然没了声音，阮绵绵更加紧张了，她紧绷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黑影，心里充满了警惕。

经过一阵冗长的沉默之后，男人似乎终于打量完了她，语气轻蔑地说道：“也不过如此。”

阮绵绵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反唇相讥道：“彼此彼此，你也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而已，自己玩不过他，就只能拿女人下手，真是可悲。”

“呵呵。”男人并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是人都有弱点，只要能达到目的，利用别人的弱点来打败他，也无可厚非。”

他一身黑衣，下半张脸用一张黑色的面巾遮住，只露出一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眼神中充满了阴鸷和狠毒，仿佛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让阮绵绵不由自主地感到浑身发寒。

“不过我很好奇，他为了你，不惜杀了王老板，放弃了整个香料生意，甚至……”男人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甚至还得罪了定远侯。”

“那么你，到底是不是他的弱点呢？”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待和一丝玩味。

一瞬间，阮绵绵仿佛明白了什么，心中豁然开朗。

宋严瑞从一开始就在利用她。

从一开始，他就把自己捧得高高的，任由自己在京城里大肆挥霍银子，当众“为自己出头”，杀了王老板，包括后来在宫中，为一个丫鬟当众与定远侯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