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恶妇终现

深宫邃闱，流光暗转。孔氏如一株风中残烛，委顿于冰冷的椅榻之上。她枯槁的面容上，交织着无尽的痛苦与疲惫，眼眶干涩，似早已流尽了此生所有的泪水。她那嘶哑的嗓音，在寂静的大殿中，缓缓倾泻出一段尘封已久的隐秘往事。

“皇上恩泽，将我纳入宫中之前，我……我曾与一名禁卫互生情愫。”她的声音如同干涸的河床，沙哑而滞涩，“入宫之后，我便斩断了所有念想，一心侍奉君侧。谁知……”她顿了顿，似是难以启齿，“欣妃娘娘不知从何处寻得我昔日赠与那禁卫的帕子，以此要挟于我，那时，我几乎肝胆俱裂。”

她抬手抚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仿佛还能感受到曾经孕育的生命，“那时，我与欣妃娘娘先后有孕，她便以此事逼迫我换掉腹中的孩儿，她说……她说我怀的是皇子，而她想要的，也正是皇子。”

忆及往昔，孔氏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慈心她……她曾劝诫我，万不可听信欣妃娘娘的谗言。她说，我与那禁卫并未有逾矩之举，且已是往日之事，皇上宅心仁厚，定不会因此怪罪于我。可是……可是我害怕啊！”她紧紧攥着衣袖，指节泛白，“最终，我还是应允了欣妃娘娘那丧尽天良的要求。”

“然而，”孔氏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悲愤，“生产之夜，我拼尽全力诞下的孩儿，竟被人无情抱走，塞入我怀中的，却是一具冰冷的死婴！”

“慈心她……”孔氏哽咽着，“慈心当时便要将此事禀明皇上，却被我命人打晕，囚禁在了柴房之中。谁曾想，待我勉强应付过皇上，再派人去探望慈心时，她……她已经中了剧毒！费尽心思救回一命，却也落下了如今这般痴傻的模样！”

她猛地抬起头，眼底燃烧着一丝微弱的恨意，“我如何不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欣妃那个毒妇所为！不光是慈心，后来凡是知晓此事的人，都被她寻了各种借口，轻则责罚，重则……打杀！”

孔氏的身躯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彻底瘫软在椅子上。她面容扭曲，竭力压抑着内心翻腾的痛苦，只是脸上，却寻不到半点泪痕，多年的煎熬，早已将她的泪腺彻底摧毁。

“为了保全慈心的性命，我……我只能将她藏匿于这宫中的暗道之中。”她的声音近乎耳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与无奈，“为了让她听话，我就欺骗她说，要她好好藏着，总有一日，我会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大皇子。”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哽咽，断断续续，“我以为……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或许早已忘记，或许……或许已经不在人世。却没想到……她，她竟然始终都记得……”

云妍立于一旁，神色冷峻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痛不欲生的妇人。从痴傻的慈心身上，她依稀可见当年那份聪慧与忠诚，却因眼前这个愚蠢的女人，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涌上云妍的心头，如同尖锐的利刃狠狠刺入。她想到了自己的阿容，那个为了保护她而香消玉殒的丫鬟，她们的命运何其相似！

“你……可愿意见她？”云妍的声音平静而淡漠，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孔氏闻言，神情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无力地摇了摇头，“我……我没脸见她。”她再次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眸，满脸哀求地看向云妍，“我……我都已经说了，求你……求你不要再为难她了，放过她吧！”

云妍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此事已然清楚，最终的决断，自然由皇上定夺。但是，慈心之前所言并无虚假，皇上乃是宽厚仁慈之人，想必以慈心的赤诚忠心，定能打动圣心。”

语毕，云妍便转身离去，身后只留下孔氏压抑而绝望的悲鸣，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她步出殿外，武德使早已恭敬地将誊写好的供词呈上。云妍仔细扫视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武德使便示意孔氏在供词上画押。

频繁出入御前难免会引起旁人的疑心，云妍并未再次前往御书房，而是回到了延宁宫，吩咐宫人去请霍君麟前来。

霍君麟的动作很快，当他看到那份完整详尽的供词时，眼中亦闪过一丝惊讶。他未曾料到，短短时间内，云妍竟能如此顺利地拿到孔氏的所有供词。

“皇上，”云妍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平静地问道，“人证物证俱在，你打算如何处置？”

霍君麟敏锐地察觉到她语气中潜藏的森然杀意。显然，她已隐忍太久，如今证据确凿，她恐怕连一刻也不愿再等待。

今日一整天，她都在为此事奔波劳碌，霍君麟心中不禁有些担忧她的身子。然而，当他对上云妍那双燃烧着坚定光芒的眼眸时，还是语气冰冷地吐出三个字：“去翊阳宫！”

云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回原处，她冲着霍君麟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谢皇上。”

这声“谢”听起来如此真诚，却让霍君麟的心头猛地一痛。直到此刻，她似乎仍然不相信他会真正处置欣妃。

——

翊阳宫外，身形佝偻的慈心也被宫人带了过来。一见到云妍的身影，她便奋力挣脱宫人的束缚，跌跌撞撞地朝她奔去，却被眼疾手快的禁卫拦了下来。

“大皇子呢？你不是说要带我见大皇子吗？”她隔着禁卫，声嘶力竭地冲着云妍喊道。

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宫装，重新梳理过的发髻，依稀可见她昔日清秀的轮廓。只是常年的折磨，早已摧残了她的身躯，使得她身形伛偻，步履蹒跚。

云妍抬手示意禁卫退下，然后温声对慈心说道：“在见大皇子之前，你难道不想先去见见那个害你的坏女人吗？我们正要替你出一口恶气呢！”

“真的吗？”慈心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她看了看周围戒备森严的禁军，又望了望面色冰冷的霍君麟，神情中带着一丝明显的畏惧。

云妍肯定地点了点头，语气温柔地说道：“当然是真的。到时候，你一定要狠狠地痛骂那个坏女人，好吗？”

慈心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有些害怕地往云妍身边挪了挪，紧紧地挨着她。

徐宪杉见状，刚要开口让宫人将慈心拉开，云妍却率先伸出手，握住了慈心瘦弱的手腕，将她护在了自己的身侧，眼中没有丝毫的嫌弃之色。

霍君麟深深地看了云妍一眼，并未出声阻止，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禁军将翊阳宫重重包围起来。

如此大的阵仗，自然惊动了翊阳宫的主人——欣妃。她神色仓皇地从殿内走出，看到眼前剑拔弩张的一幕，脸上满是不解与脆弱，柔声问道：“皇上，这是要做什么？”

说着，她的目光还若有似无地扫过云妍，眼神敏锐地落在了她身旁那个形容枯槁、衣着怪异的女人身上。那张布满皱纹的面容，让她感到一丝隐约的熟悉，却怎么也无法从记忆的角落里将这个人与往事联系起来。

然而，即便如此，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还是在她心中悄然升起。

慈心对欣妃的印象却是深刻至极，她带着一丝愤怒和畏惧，指着欣妃，声音尖锐地喊道：“坏女人！”

霍君麟并未理会欣妃的质问，而是径直绕过她，迈步走进了翊阳宫的大殿。

他刚刚在主位上坐定，欣妃便又要开口询问，却见乳母正抱着大皇子，缓步走了进来。

云妍看到这一幕，秀眉微微蹙起，带着一丝不赞同地看向霍君麟。然而，霍君麟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他对云妍低声道：“此事总该让他知道，越早让他明白真相，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这番话不无道理，云妍思忖片刻，便没有再说什么。

慈心见到大皇子，神情顿时激动起来，口中喃喃地唤着：“大皇子！大皇子！”

云妍连忙拉住她，在她耳边低声安抚道：“这里人多眼杂，有些秘密的话，我们要等一会儿再单独告诉大皇子。”

慈心闻言，立刻乖巧地点了点头，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依偎在云妍的身边，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