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疯妪之秘

细雨微茫，天色晦暗，仿佛也预示着这处偏僻耳房内潜藏的秘密。她的话音未落，便径自走向了那扇紧闭的房门，小顺子心领神会，抢先一步将门扉开启。

映入眼帘的景象，却与想象中截然不同。那人并未被绳索捆缚，只是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般，瑟缩在冰冷的墙角，一见有人闯入，喉咙里便挤压出阵阵含糊不清的尖叫，那声音充满了恐惧，仿佛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之中。

小顺子与容珆二人不约而同地挡在了云妍身前，如同两堵坚实的屏障，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墙角那人，唯恐她会骤然暴起，做出伤人之举。

唯有云妍，身处二人身后，神色间却出奇的平静。她一双清冷的眸子，细细打量着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那人身上的衣衫早已污浊不堪，湿漉漉地黏在身上，散发着一股霉败的气味。蓬乱的头发如同枯草般堆积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依稀可见其下的憔悴与落魄。难以想象，究竟是怎样的境遇，才能让一个人在幽暗的密道中，过着如此不见天日的日子。

“你莫要害怕，”云妍放缓了声音，轻柔地说道，试图安抚对方，“我们都是大皇子殿下的人，你……想不想见见大皇子殿下？”

这句话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原本还在尖叫的人，声音戛然而止，甚至缓缓抬起了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望向云妍。

云妍也得以第一次清晰地看清了她的容貌。然而，这一眼，却让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惊讶。眼前的这张脸，竟是出乎意料的年轻。

这哪里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嬷嬷，单从面容上看，顶多不过三十岁上下。只是因为身上穿着破旧的衣衫，加上长期处于阴暗潮湿的环境，使得她身形佝偻，乍一看去，才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

“你，你们……真的是大皇子殿下的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语气中仍残留着惊惧，但吐字却意外的清晰。

见她似乎相信了这个说法，云妍微微颔首，继续说道：“大皇子殿下一直惦念着你，特意吩咐我们前往行宫，将你接出来，有些关于他生母的事情，想要向你打听清楚。”

那女子闻言，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云妍，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片刻之后，她却突然再次尖叫起来，声音比刚才更加尖锐，更加歇斯底里，“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容珆和小顺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更加紧密地将云妍护在身后，生怕那女子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然而，云妍的神色依旧镇定，没有丝毫慌乱。待那女子的尖叫声稍歇，她便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我不是骗子。难道在你的心里，欣妃娘娘真的是大皇子殿下的亲生母亲吗？”

那女子虽然神智似乎有些不太清醒，但基本的语言理解能力还在。听到云妍这句话，她再次停止了尖叫，浑浊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云妍的脸上，眼神复杂难辨。

“你之前不是和大皇子殿下提起过，还记得他的生母吗？”云妍的声音带着一丝循循善诱的意味，“正是因为你说了那些话，才让大皇子殿下对欣妃娘娘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毕竟这些年来，欣妃娘娘对他的态度，实在算不上好。”

“坏女人！坏女人！”那女子仿佛被触动了什么，突然义愤填膺地捶打了一下地面，然后又抬起头，充满希冀地看向云妍，“大皇子殿下呢？大皇子殿下在哪里？”

“这个时候，大皇子殿下应该还未下学呢，”云妍耐心地回答道，“你不是见过吗？他正在和太傅大人一起上课。”

那女子闻言，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一瞬间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对着云妍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天真的笑容，“你是大皇子殿下的人，我相信你。”

云妍也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轻声说道：“你身上的衣服都脏了，这样去见大皇子殿下也不太好吧？不如我让人给你准备一套干净漂亮的衣裳，你换上好不好？”

女子听了这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破旧不堪的衣物，嘟囔着说道：“那些坏人到处都在找我，我……我害怕，所以才一直没有换衣服的。”

虽然她的神智似乎有些不太清醒，但某些时候却又异常的敏锐和聪明，对于危险有着一种本能的感知。

“那我们现在就换身新衣服吧。”云妍说着，便向殿外等候的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进来。

对于这些陌生的宫人，女子依旧保持着警惕，但已经不会像刚才那样因为恐惧而尖叫了。

这边的动静刚刚平息下来没多久，一个神色匆匆的太监便快步走了进来，躬身低声道：“娘娘，孔氏那边吵嚷着要见您，让您现在就过去一趟。”

云妍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对着那女子柔声说道：“我已经让人去准备热水了，你先洗漱一下，换身干净的衣裳。”

女子乖巧地点点头，轻声应道：“好，洗干净，然后去见大皇子殿下！”

见她情绪稳定下来，不再有应激的反应，云妍这才放心地退出了耳房，转身朝着另一侧的房间走去。

刚一走出房门，那位眉眼细长的武德使便迎了上来，语气带着一丝由衷的赞叹：“还是娘娘您有办法，我们费了这么多心思，用了各种各样的手段，都没能让她开口，没想到娘娘您只说了几句话，就让她平静了下来。”

云妍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她只是准确地拿捏到了那女子内心深处最为渴望的东西，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罢了。

她走进另一间耳房，孔氏一见到她，便如同炸了毛的猫一般，立刻厉声吼道：“你对她做了什么！”她的声音尖锐而充满怒意，仿佛要将云妍生吞活剥一般。

云妍只是轻轻一笑，那笑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就像此刻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往往暗流涌动……

有时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反而意味着某种程度的安全，因为它暴露了恐惧，而此刻的安静，却反而显得更加诡异，预示着某种潜在的危险。

“我没有对她做什么，”云妍语气平静地说道，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我只是吩咐人好好照顾她罢了。”

她明明说的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大实话，然而，这话落在孔氏的耳中，却仿佛带着另一层深沉的含义，让她瞬间如同被激怒的困兽一般。

“你！你简直是个心狠手辣的夜叉！”孔氏声嘶力竭地喊道，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绝望，“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何必去折磨一个可怜的疯妇！她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要怎样！”

云妍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只是神色淡然地走到她对面的软榻上坐下，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讥讽的冷笑，缓缓说道：“怎么？难道你现在就愿意开口说实话了吗？”

孔氏闻言，如同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怒吼瞬间戛然而止，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云妍见状，又轻轻哼笑一声，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你如此着急地将我叫过来，总不至于什么都不想说吧？我也不想浪费时间，更不想多费口舌去猜测。你只需告诉我那女子的真实身份便好。”

然而，面对云妍的质问，孔氏依旧紧闭着嘴唇，脸上写满了抗拒和挣扎，仿佛一个字都难以吐出口。

“怎么，就这么一点小事，你都不愿意说吗？”云妍的语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但眼底的寒意却更甚，“皇上将这件差事交给我，我总得拿出点什么结果来向皇上复命吧。如此看来，那我只好去……”

云妍的话还没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孔氏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我说！我说！”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自从上次被云妍攻破了心防之后，孔氏的心墙早已不像最初那般坚固。此刻，在内心的焦灼和恐惧的驱使下，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面对云妍的任何问题，几乎都是有问必答，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顽固地守口如瓶。

“她……她是当年我在东宫时的教习姑姑，后来便一直跟在我身边伺候，她的名字叫慈心。”孔氏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仿佛在回忆着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云妍听了她的话，心中却并没有完全相信。这个孔氏向来诡计多端，虽然此刻看起来已经崩溃，但谁知道她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招？不过，她也并不担心对方说谎，只需要稍加查证，便能知道她所说是否属实。

“别人把她害成这副模样，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为她报仇吗？”云妍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质问的意味，试图唤起孔氏内心深处可能残存的良知。

孔氏闻言，脸上顿时露出一片痛苦之色，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可……可害了她的人，正是我啊！若非我当初一意孤行，也不会……也不会让她变成这个样子……”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

“欣妃娘娘手里究竟握着你什么把柄，竟然让你不惜将自己腹中的孩子拱手相让给她？”云妍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时间，语气紧逼地继续问道，试图一举击溃她最后的防线。

孔氏刚刚有所松动的嘴唇，再次紧紧地闭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挣扎和恐惧的神色。

云妍见状，嘴角却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她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自己修剪得圆润光滑的指甲，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语气却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意味，“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你不说，难道皇上就真的猜不到吗？就算有所猜测，皇上对大皇子殿下的态度又有丝毫改变吗？我劝你还是别再执迷不悟了，若是再这样含糊其辞下去，一旦混淆了大皇子的血脉，那才是真正害了大皇子殿下！”

“我……我说！我都说！”孔氏终于彻底崩溃，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重压，她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语无伦次地喊道，情绪已然彻底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