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枯井秘影

千里河堤尚且挡不住汹涌洪水，何况人心构筑的壁垒？

孔氏的反应，云妍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理所当然。她真正的力量，还远未显露冰山一角。

“既然你如此好奇，我便细细道来。”云妍身姿慵懒地斜倚在蒙尘的矮几旁。

她并非真心喜爱这污浊之物，但这却是精心策划的策略。此刻她的漫不经心，反而会如同无形的巨石，沉沉压在孔氏的心头。

从一开始，她便要营造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假象，让孔氏如陷泥沼，无法挣脱。

“我对这件事最初也只是存疑，便差人暗中探查那位老嬷嬷的底细，你猜结果如何？”

云妍话音刚落，孔氏便如坠冰窟，一股难以抑制的紧张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房。

“我的人几乎走遍了整个行宫，上上下下，竟无一人见过这个老嬷嬷。”云妍说到此处，敏锐地捕捉到孔氏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仿佛卸下了一块沉重的负担。

她不易察觉地压了压嘴角，继续说道：“若非那日在白日，我亲眼所见，几乎要怀疑自己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幸，我身边一个贴身的大宫女容珆，竟然又一次遇到了那位老嬷嬷。”

说完，云妍便住了口，只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如炬地落在孔氏脸上，仿佛在等待她发表内心的惊涛骇浪。

孔氏此刻如同被扼住了咽喉，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然而，她的内心却似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焦灼难耐。

她迫切地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那老嬷嬷是否被做了什么，云妍又掌握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线索，为何会摆出这样一副洞悉一切的姿态？

更让她恐惧的是，云妍知道了，那么……皇上是否也已知晓？

无数疑问、好奇和担忧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在她心头翻腾，喉咙干涩得几乎要冒出火星。最终，她再也无法承受这般煎熬，声音嘶哑地问道：“然后呢？”

这声音干枯如同秋日里风化的树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云妍以指尖轻轻点着红润的唇瓣，发出一串轻柔的笑声，“看来你真是被困得太久了，竟这般渴望听我讲这些无趣的故事。”

话音落下，她便将容珆再次遭遇老嬷嬷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娓娓道来。

“你说，一个如此年迈的老妇人，身手怎会如此矫健敏捷，而且对行宫的布局了如指掌？”云妍修长的手指轻敲着面前的矮几桌面，语调缓慢而富有节奏，“行宫水网密布，或许存在着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否则，如何能让她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藏匿这么多年呢？”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也难怪她身形如此佝偻，长期躲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那种不见天日的日子，想必孔氏你应该深有体会吧？”

孔氏苦心经营的心墙，早已千疮百孔，如同被虫蛀的朽木，此刻纵然想要挣扎，也只剩下徒劳的无力感。

她心中清楚，近日自己失言太多，早已覆水难收。

“你究竟……想怎么样？”孔氏缓缓闭上了双眼，紧绷的肩头也在这一瞬间颓然垮塌下来，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

云妍注视着她这副软弱的模样，心中却并未放松警惕。这种表面的顺从，往往会在触及真正核心的秘密时，瞬间化为坚不可摧的顽石。她还需要最后一根稻草，才能彻底击溃孔氏的心理防线。

云妍再次轻笑出声，“你这话问得有趣，我与皇上为了寻找她，几乎翻遍了整个行宫，又能对她怎么样呢？不过，这话你或许更应该去问问欣妃娘娘……”

她目光锐利地盯着孔氏低垂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欣妃娘娘前几日已经派人前来行宫，她在行宫中暗中布下的眼线和钉子，恐怕早已全部行动起来，四处搜寻那位老嬷嬷的踪迹了。”

“以欣妃娘娘这些年在宫中和行宫中的经营和积累，你说，她手下的那些人，会不会比我们更快找到那个老嬷嬷呢？”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孔氏耳畔，让她猛地抬起头来，原本灰暗无神的眸子，竟因为极度的震惊而迸发出几许微弱的光彩。

云妍并未因为她的反应而停顿，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真是令人费解，我与皇上派人搜寻也就罢了，欣妃娘娘为何也要如此急切地插手此事？她费尽心思寻找那个老嬷嬷，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心中自然清楚欣妃的盘算，然而，没有人比孔氏更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孔氏闻言，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身下的木凳也随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答应过我！她明明答应过我的！”

云妍仿佛没有听懂她这句带着绝望和愤恨的话语，只是轻笑着说道：“你这般激动做什么？莫非你知道欣妃娘娘寻找那位老嬷嬷的真正目的？”

她微微侧过头，语气带着一丝蛊惑，“但我总觉得，比起让欣妃娘娘先找到她，还是皇上先找到她要更好一些，对吗？至少皇上，是大皇子的亲生父亲，他如此看重和疼爱大皇子，总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吧？”

孔氏空洞的脸上闪过一丝剧烈的挣扎，如同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然而最终，那抹光亮还是如同流星般 消逝，她的眼神再次黯淡下来。

“你还在犹豫什么？”云妍骤然收敛了笑容，语气带着一丝严厉的低喝，“你自己一心求死也就罢了，难道还要连累她与你一同赴死吗？若真是这样，你当年就该狠下心肠将她彻底除掉，何苦将她藏匿起来，让她白白遭受这么多年的苦难！”

“别说了！你别说了！”孔氏的情绪被云妍的话语彻底点燃，如同被激怒的困兽，声嘶力竭地冲她吼叫了两声！

“你冲我吼什么？”云妍丝毫不惧她此刻如同厉鬼般的模样，反而冷笑着反击道：“又不是我要杀人，又不是我让你落得这般田地的！”

她目光如冰，毫不退缩地迎上孔氏充满恨意的双眸，“我只问你一句，那位老嬷嬷究竟躲藏在何处？你不允许我可怜你，总该允许我可怜可怜她吧？难道你忍心看着她轻易地被人害了性命吗！”

比起让孔氏交代出所有隐藏的真相，显然只问出这一个关键问题，更容易被此刻内心防线已经摇摇欲坠的孔氏所接受。

孔氏的瞳孔剧烈地颤动着，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显然内心已经陷入了剧烈的动摇和挣扎之中。

最终，她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声音低哑而绝望地开口道：“她……她神志已经不清醒了，就算你们找到了她，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那是皇上应该考虑的事情。”云妍语气冰冷地打断了她。

孔氏狠狠地咬了下嘴唇，直到一丝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才终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几不可闻地说道：“入口……就在你那个宫女遇见她的地方，在荷花池旁边的枯井之中。”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云妍也不由得在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看似咄咄逼人，其实她的后背一直紧绷着，此刻才察觉到，不知不觉间，后背竟然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既然已经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云妍也不想再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孔氏多费口舌，只想尽快将这个至关重要的消息禀告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