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谁更伤心

霍君麟眼角余光扫过身侧的云妍，只见她面容平静，波澜不惊，可不知为何，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感觉却在他心头悄然滋生，仿佛置身于一场暗流涌动的宴席之中，空气里都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端？”他微微收拢了眉宇，沉声问道。

云妍并未直接回应他的话语，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落座于一旁的软榻之上。随后，她纡尊降贵，亲自执起茶壶，为霍君麟斟了一杯香茗。

整个过程中，霍君麟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她的一举一动上。待她放下手中的茶壶，他便迫不及待地握住了她柔荑，顺势将她拉至自己近前。

“说吧，究竟发生了何事？”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急切与关切。

云妍也抬起眼帘，与他对视了一瞬，最终，她的目光转向软榻边上，她素日里习惯藏匿那些闲书话本的软垫之下，从中缓缓抽出了一本略显陈旧的册子，正是那份被精心誊抄的脉案。

“今晨，有人悄无声息地将这本脉案放置于臣妾的宫门之外。”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脉案”二字如同尖锐的利刃，瞬间刺痛了霍君麟的神经。他猛地夺过那本册子，指尖 দ্রুত翻动着纸张。仅仅数息之间，他的目光便定格在了张御医那行带着几分惊疑的自语之上。

云妍见他神色凝滞，嘴角便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轻声问道：“皇上，莫非有什么话想对臣妾倾诉吗？”

霍君麟的动作再次停顿，片刻之后，他才缓缓抬起头，凝视着云妍，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交织着几分无奈，几分怜惜，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朕原本是想，此事便永远瞒着你的。”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

话音未落，霍君麟便伸出手，想要握住云妍的手，却被她巧妙地避开了。

然而，霍君麟却并未因此放弃，他略微用力，便再次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阿妍，朕并非有意隐瞒，朕更在意的，是你的身体。不告诉你，是怕你因此伤心，胡思乱想，反而不利于你安心调养。”

“皇上以为，此事当真能瞒臣妾一辈子吗？”云妍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诮，目光却始终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霍君麟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眸，语气认真而坚定：“至少，在你能真正相信朕之前。”

面对他眼中那真挚的光芒，云妍的心防终是悄然瓦解，她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注视，轻声道：“皇上又在说这些老生常谈的话了。”

“好，不说了。”霍君麟轻轻叹息一声，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在朕面前，你不必如此隐忍。”

云妍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眶终是忍不住泛起了红意，“臣妾今日请皇上过来，可不是为了让皇上来看臣妾有多么可怜，而是要向皇上兴师问罪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也带着一丝决绝。

“好，你只管问罪，无论何事，朕都认下便是。”霍君麟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云妍缓缓垂下眼眸，晶莹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滑落，一颗颗砸在两人紧握的双手之上，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的波澜。

她这般无声的落泪，看得霍君麟心如刀绞，他几乎想要立刻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安慰一番，却又被云妍轻轻地推开了。

“臣妾并非觉得伤心，”她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沉闷，“只是，只是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姐姐比我还伤心，我不敢与她多说……”

霍君麟听得心都要碎了，再也顾不得其他，再次将她紧紧抱入怀中，柔声说道：“说与朕听，无论什么，都告诉朕。”

云妍却轻轻摇了摇头，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哽咽着说道：“臣妾最不愿做的，便是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得逞的事情，才不会一直哭个不停，让他们看笑话。”

霍君麟的眸光也渐渐冷了下来，虽然云妍并未明说，但他心中已然猜到了幕后之人。

“朕亦是如此。”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寒意。

云妍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中，缓缓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心生怜惜。

霍君麟伸出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你这般模样，反而让朕更加心疼。”

云妍没有再说话，其实在方才的情绪失控之中，她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无论多么伤心难过，痛哭流涕，都不可能让时光倒流，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向前看。

“臣妾都说了，臣妾并不伤心，伤心是最无用的东西，反而会成为旁人攻击臣妾的武器。”云妍眼睫轻敛，掩盖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比起自己伤心，臣妾更想看到旁人伤心。”

听着她这番带着明显攻击性的话语，霍君麟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甚至隐隐觉得，欣妃此举，或许还帮了他一个大忙。

云妍身体的事情，终究是悬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他不知道这块石头何时会落下，也不知道一旦落下，云妍对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一点信任，是否会瞬间崩塌。

而欣妃的这一举动，不仅替他暂时解除了这个潜在的危机，也成功地转移了云妍的注意力。即便她心中对他有所芥蒂，也远远不及对欣妃的恨意来得深切。

说实话，此刻的霍君麟，甚至在心中盘算着，是否应该好好赏赐一番欣妃了。

殿中，两人相依偎在柔软的榻上。云妍轻轻靠着霍君麟宽阔的肩膀，耳畔传来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虽然她对霍君麟的信任依旧难以言说，但此刻，她却愿意相信他的这份心疼是真实的。

既然如此，这个难得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云妍的声音轻柔而带着一丝试探。

“什么事？”别说一件，就算是十件、一百件，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此刻的霍君麟都不会有丝毫犹豫。

“臣妾想见见孔氏。”云妍眼眸深处再次掠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霍君麟却并不想让她涉足私狱那种阴暗潮湿之地，便开口劝道：“她这个人嘴硬得很，朕已经派人去试探过她的态度，依旧什么都不肯说，而且她一心寻死，稍有不慎便会做出傻事，朕不想你去见她，徒增烦恼。”

“皇上是不肯答应臣妾吗？”云妍巧妙地避开了他的劝说，直接问道。

“朕是不想你牵扯进那种污秽之地。”霍君麟无奈地解释道。

云妍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一丝娇嗔，“那皇上究竟答不答应？”

“好，好，朕答应你便是。”霍君麟的语气里充满了纵容与无奈，“但你先告诉朕，你见她要做什么？”

“自然是想问问她，关于那个老嬷嬷的事情。”云妍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玉石相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原本，她还很有耐心，觉得有些事情不必操之过急，等待鱼儿自己上钩，或许更有趣味。可欣妃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及她的底线，让她真的有些失去了耐心。

佛家尚有金刚怒目之时，何况她区区一个凡人？

霍君麟见她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便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发尾，柔声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只管去做，但一定要答应朕，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受到一点伤害。”

“臣妾又不是泥捏的，哪有那么容易破碎。”云妍轻声回道。

霍君麟却再次轻轻叹息了一声，“你怎知你不是呢？在朕的心里，你就是用最珍贵的琉璃雕琢而成，容不得一丝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