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美人伤

徐宪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难掩的忧虑：“皇上，太后娘娘那头……您这就急着去看云妍姑娘，万一传到太后耳朵里，奴才担心她会为难云妍姑娘啊！”

龙辇之内，霍君麟闻言，嘴角却轻轻翘起，那一抹弧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朕现在去看她，才能让太后安心。”

徐宪杉愈发糊涂，满脸的疑惑：“奴才愚钝，实在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霍君麟并未打算细细解释，只是微微一摆手，示意徐宪杉不必再问。

见状，徐宪杉立刻噤声，恭敬地退到一旁，不敢再多言一句。

霍君麟略微斜靠在柔软的扶手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压着眉心，每日周旋于朝堂之上，与那些大臣们尔虞我诈，尚且不如应付太后这一会儿，更让他感到心神俱疲。

和那些大臣们打交道，他只需要权衡其中的利益得失，可太后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对她怀有最基本的敬重和孺慕之情。只是，她对自己表现出的疼爱，又有几分是发自真心的呢？

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厌倦，轻轻叹息一声，缓缓合上双眼，假寐起来。

春禧宫内，云妍的房间里。

容珆正小心翼翼地给云妍上药，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云妍的肌肤原本就细腻白皙，如今背上和肩膀上却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棍痕，纵横交错，有的地方甚至皮开肉绽，鲜血不断地渗出，看着就让人心疼不已。

云妍无力地趴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她紧紧地掐着怀里的被子，手背上青筋暴起，可见她正在承受着多么巨大的痛苦。

即使如此，她始终咬紧牙关，没有喊出一声疼，甚至连一丝呻吟都没有发出，这让容珆一度以为她已经疼昏了过去。

仅仅是上药的这一会儿功夫，容珆身上都起了一层细细的热汗，等到终于涂完药，不只是云妍身子一松，就连她自己都感到一阵虚脱。

容珆轻柔地将一层细腻的丝绢盖在云妍的背上，这才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声音哽咽地说道：“张御医用的是最好的药，血已经止住了，伤口应该很快就能愈合的。”

她又伸出手，轻轻地给云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柔声安慰道：“也不会留下疤痕的，不要胡思乱想。”

云妍此刻疼得几乎要失去知觉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这些，她全身都没有半点力气，想要点头都觉得十分艰难，只能勉强地对她眨了眨眼睛。

看到她这副模样，容珆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语气带着浓浓的自责：“都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用，既笼络不住主子，也保护不了你们。”

“姐姐，你说什么呢……”云妍的声音细若蚊蝇，“难道我还不知道姐姐的心意吗？你心里恐怕比我和阿容挨了打还要难受。”

她微微喘息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姐姐你足够稳重，在皇上和孙嬷嬷的眼中，苏美人恐怕早就已经孤立无援了。她若是说宫里上下都只听你我的，不管是皇上还是孙嬷嬷，只要信上七分，我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她如此体谅自己，容珆这才哭着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轻声说道：“你不怪我就好。”

“我有什么好怪姐姐的，谁让姐姐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呢，要照顾我，还要去照顾阿容，等我好了，姐姐的腿估计都要跑细了。”

云妍的背上此刻只有药膏带来的冰冰凉凉的触感，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她也有心思开玩笑了。

容珆被她逗得破涕为笑，嗔怪道：“就你这张嘴啊！”

她轻轻地抚了抚云妍的头发，柔声说道：“感觉舒服一些了，就快点睡一会儿吧。”

云妍微微扯了下嘴角，轻声说道：“恐怕还不能睡。”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张御医的声音：“微臣参见皇上。”

“皇上竟然过来了？”容珆看着云妍，脸上带着几分惊讶。

云妍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此刻倒也不觉得惊讶，只是低声说道：“等会儿你去拦一下，若是拦不住就算了。”

容珆垂下眼眸，看了看衣衫半解的云妍，总觉得有些不妥，可是谁也没有云妍更了解皇上，既然她都这么说了，皇上此行恐怕不会轻易离开了。

她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房间外，霍君麟挥了挥手，示意张御医起身，然后沉声问道：“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张御医恭敬地回答道：“回皇上，云妍姑娘的外伤倒不算特别严重，只是受了些内伤，微臣已经给她开了活血化瘀的药，再加上施了针，胸口的瘀血刚才已经吐出来了，脉象也已经平稳了许多。”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只是……”

霍君麟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只是什么？有话就直说！”

“只是……”张御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云妍姑娘先是落水，又遭受了此番毒打，必定元气大伤，若是不好好将养，只怕会落下病根。”

霍君麟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声音也变得有些冷厉：“那你就给朕好好地给她养着！”

“微臣自当尽力。”张御医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霍君麟缓缓地吐出一口气，这才冲着徐宪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敲门。

可还不等徐宪杉有所动作，容珆就从里面走了出来，连忙冲着皇上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霍君麟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心头不由得一紧：“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姑娘一切都好。”容珆见皇上果然十分关心云妍，斟酌着说道：“姑娘已经睡下了，而且房中的气味也不太好闻，皇上不如先回宫休息，等改日再过来探望她。”

“是她让你跟朕这么说的吗？”霍君麟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容珆的手心立刻冒出一层冷汗：“不，她什么都没有说。”想起云妍之前嘱咐她的话，她连忙又补充道：“奴婢这就给陛下打开房门。”

见她如此识趣，霍君麟便也没有再说什么，等着她推开了房门，然后便径直走了进去。

正如容珆所说，房间里的气味确实算不上好闻，浓重的药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让霍君麟微微皱起了眉头。

可是当他看到趴在床上的人时，心中却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惜，似乎连鼻尖那些难闻的气味都变得可以忍受了。

“真的睡着了吗？”他走到床前，放低声音问道。

云妍似乎是被惊醒了，微微侧过头，看到是他，便虚弱地唤了一声：“皇上？”说着，她便想要勉强撑起上半身。

听着她那虚弱无力的声音，霍君麟的心头不由得一软，他伸出手，轻轻地按住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安心趴好，不必这么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