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椒房妒

太后娘娘端坐在凤椅之上，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旋即，眼波流转间，似有淡淡的哀怨涌上，“看来，我的皇儿啊，终究还是在责怪母后当年棒打鸳鸯，强行拆散他和皇后的姻缘啊。”

面对太后这般梨花带雨的姿态，霍君麟早已见怪不怪，他只是微微抬起眼眸，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稍作停留，语气平淡却又不失威严地说道：“儿臣并非此意。只是身居高位，自当各司其职。皇后既然身处后位，掌管六宫琐事，本就是她分内之事，理应操劳。若是儿臣当真将协理六宫的权力拱手让人，只怕母后今日又要换一番说辞了吧？”

太后的脸色瞬间凝固，仿佛时间在这一刻静止。她巧妙地避开了霍君麟犀利的目光，不愿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顾左右而言他，轻声叹息道：“母后只是希望你能多体谅体谅青雪那孩子，她也不容易。”

“母后若是心疼，自己体谅便是了。”霍君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他深知，继续争论下去，只会重蹈覆辙，母子二人再次不欢而散。于是，他话锋一转，问道：“母后今日召儿臣前来，莫非只是为了此事？”

太后也心知肚明，这个话题已然走到了尽头，再继续下去，无非是徒增烦恼。她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淡然优雅的笑容，语气也变得平和起来：“如今宫里都在传些什么，想必你比哀家更加清楚。那个小宫女，你究竟打算如何处置？”

“处置？母后此话怎讲？”霍君麟剑眉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莫非母后连儿臣要宠幸谁都要横加干涉了吗？”

“你以为哀家愿意管你这些闲事吗！”太后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自古以来，帝王的后宫最重要的便是雨露均沾，切忌专宠。就算你当真对那个小宫女情有独钟，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来给她披上，这让其他后妃作何感想？你如此行事，只会让后宫怨声载道，不得安宁。”

“前朝的赵昭仪便是前车之鉴。”太后神色肃然，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你可千万不要重蹈覆辙，专宠一人，最终养出一个祸乱后宫的赵昭仪来！”

霍君麟静静地凝视着太后眼中闪烁的锐利光芒，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个小宫女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不悦。

“母后难道没有仔细调查过吗？她与那赵昭仪截然不同。她早已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身世又如此卑微，母后实在不必如此杞人忧天。”

太后却并未接他的话茬，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你当真是很喜欢她。”

霍君麟的眸子瞬间变得冰冷，他猛地掀起衣袍下摆，起身欲走。

“母后的意思，儿臣已经明白了。若是没有其他要事，儿臣还要赶回御书房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就不在此与母后闲聊了。”

“儿臣告退！”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领着徐宪杉离开了宁和宫。

此时，奉命去御膳房端枇杷百合糖水的宫女才刚刚回到宁和宫，恰好撞见霍君麟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她忍不住惊呼出声：“皇上，您怎么走了？”

然而，霍君麟却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离开了大殿。

“太后娘娘，皇上这是……”那宫女疑惑地看向太后，刚要开口询问，却被一旁的孙嬷嬷用眼神制止，她立刻闭上了嘴巴，恭敬地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太后才重重地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满：“你看看他这副无法无天的脾气，真不知道是像了谁！这宫里的规矩，在他眼里全都成了摆设！”

孙嬷嬷自然不敢接她的话茬，只是小心翼翼地答道：“皇上还是很孝顺娘娘的。”

“他要是真孝顺，不把我气死，我就谢天谢地了！”太后双手合十，对着空气拜了拜，仿佛在祈求上天的庇佑。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才转过头，看着孙嬷嬷，轻声问道：“你觉得那个小宫女如何？”

“奴婢觉得，那小宫女的容貌自然不必多说，性子瞧着也很沉稳。被打成那个样子，就算皇上去了，也没有哭闹，也没有博取同情，比起那苏美人，可真是强出太多了。”

听完孙嬷嬷的评价，太后微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模样好，性子也不咋呼，还那般有情有义，我都有些喜欢她了，也难怪皇上会对她另眼相看。”

“那你瞧着，皇上对她又如何呢？”太后追问道。

孙嬷嬷小心地垂下眼眸，沉吟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奴婢觉得，皇上对那个小宫女还是比较上心的。可是娘娘也知道，皇上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奴婢倒是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许，皇上只是一时兴起，图个新鲜也说不定。”

宁和宫中，主仆二人的对话仍在继续。

听孙嬷嬷说霍君麟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太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你啊，还是不了解我这个儿子了。我记得，当年他和青雪还很要好的时候，有一年冬天，青雪进宫来看我，前几日我与他说起此事，他却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甚至连我叮嘱他得空过去看看青雪都好像没有听见一般。”

“结果，第二天他也没有露面，我还以为他当真不上心，可青雪要离开的时候，他却差人送来了一枝寒冬腊月才能见到的白梅。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一大早便偷偷溜出宫，亲自去城郊的清源观里采摘的。本宫曾去过清源观，知道那几株白梅生长在山顶最陡峭的地方，寻常人只能远远地观望，根本无法靠近。”

太后轻轻一笑，眼中充满了对儿子的了解，“他这是在用花喻人啊，在他心里，青雪就如同那山顶上傲然绽放的白梅一般高洁。从那以后，我便明白，我这个儿子啊，是典型的面冷心热。”

“后来，他和青雪闹成了现在这副水火不容的样子，更是印证了我当初的想法。”

提起霍君麟和皇后之间那段早已逝去的感情，太后的神色才稍稍黯淡了几分。

孙嬷嬷则低声说道：“既然皇上现在对那个小宫女也是这般淡淡的模样，那岂不是说明皇上已经动了真情了吗？”

太后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小口，才缓缓说道：“就像他刚才所说的那样，那个小宫女无依无靠，无权无势，他要是当真喜欢，宠着也就宠着吧。如今他正是情热的时候，我越是阻拦，他越是不肯放手。”

“总归，现在哀家还能说得上话，总不至于让一个小小的宫女凌驾于六宫之上，更不能让自己的外甥女重蹈我当年的覆辙。”

孙嬷嬷点了点头，又低声问道：“皇后那边……”

太后将茶杯重重地搁在桌上，脸色变得有些冰冷，“她现在这个样子，我又管得了她吗？”

“是她自己非要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我瞧着都不高兴，皇上他又怎么可能高兴？有这个小宫女在皇上身边，也好激一激她，让她明白，在霍君麟那里，她那一页早就已经翻过去了，省得她还以为霍君麟会在原地一直等着她！等到那时候，我倒要看看她还怎么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

另一边。

对外宣称要去御书房处理政务的霍君麟，一走出宁和宫的宫门，便立刻调转了銮驾的方向，直奔春禧宫而去。